宋秩,“可我还住在家里了。”
“那屋子你不住也空着!”
宋秩,“我和叔说过了,他同意的。”
——并没有,但这是宋秩的好意。不管白家人怎么看待他,他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他也想为自己的家贡献一点儿力量。
唐丽人一愣。
她和白正乾夫妻多年,这点儿默契还是有的。
她的丈夫绝不可能答应宋秩这样的要求,因为这意昧着桃桃将来的归属。
唐丽人下意识看向了桃桃。
桃桃正含着一口油炒饭,腮帮子鼓鼓囊囊的,一脸的幸福。
注意到母亲的凝视,桃桃看看唐丽人、又看看宋秩——
她恋恋不舍地咽下油炒饭,对宋秩说道:“就领大米和油,别的不要!”
宋秩微笑,“好。”
唐丽人:……
——诶!把自个儿卖了还这么高兴的,也只有她家的傻闺女了。
宋秩显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
吃完午饭,唐丽人去洗碗,黄豆睡午觉;宋秩拦住了桃桃,递给她一迭钱。
钱是个好东西啊!
桃桃不明所以地接了过来,“干什么?生产队还发钱呀?”
“不是,这是我这个月挣到的钱,交给你保管。”宋秩笑道。
桃桃:???
她当然知道他除了会挣工分之外,还能挣钱——上一次他帮华侨乌瑞安工作了三天,就拿到了三百块钱的报酬;后来红星机械厂的马工曾经提了一嘴,说红星厂聘请宋秩的费用,是按最高薪酬级别来的,而且食宿交通费用全包,那次他也是工作了三天,估计挣了五十块钱左右?
“以后会一直这样,我挣到的工分,全家享用。我挣到的钱,咱俩一人一半。”宋秩说道。
桃桃是不明白,“为什么呀?”
——她也能挣钱。这个月红星电子厂一共给了她两块三角钱的临时工工资,她还留了一笔给程竹君当倒爷,以后个个月都能分钱。
虽然伸手拿宋秩的钱,这种天上掉钱的感觉挺好,但桃桃并不希望把自己挣到的钱,也分给宋秩一半儿。
所以——
桃桃将手里的钞纸又重新塞回宋秩手里,“自己去镇上存储蓄所去!”
宋秩:……
“桃桃,你是不是忘了?”他慢吞吞地问道。
桃桃,“什么?”
“以后……我们会结婚的。”宋秩说道。
桃桃叉腰,“我没同意吧?”
宋秩的眸色沉了下来,他盯着她,试图从她眼里找出任何一丁一点的嫌恶、烦扰、不屑等情愫。
可她眼神清澈,表情认真?
“为什么?”他轻声问道。
桃桃更加不明白了。
——不就是和他亲了个嘴儿?至于上升到要成亲的地步嘛?那媚宗里的师伯师叔、师姐师妹们岂不是要成亲几百次?
桃桃理直气壮地反问他,“为什么?”
宋秩的面庞有些泛红,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们已经亲过嘴儿了。”
桃桃:还真是因为这样啊?!
小美人露出坏坏的笑容,“哦,亲嘴儿呀——”
说着,她踮起脚尖扬起下巴,凑了过去。
宋秩瞬间呆滞。
那诱人的桃香薰得他晕乎乎、醉酽酽;那极致温柔的甜蜜轻触,让他觉察到她的珍爱,仿佛他是被她呵护宠爱的小可怜,让他犹在云端,如置身梦中。
桃桃会至少一百种吻技!
但是——
她才刚刚吸吮了一会儿,唐丽人的大嗓门儿就响了起来,“桃桃,宋秩?你俩在哪儿呢?嗐,这俩……就算各回各屋、各歇各午觉了,也该把院门关上吧,真是的……”
吓得桃桃和宋秩一个激灵!
桃桃转身就逃!
宋秩眼疾手快地一把将手里的钱塞进了她手里……
事态紧急,桃桃也没来得及反抗,攥着一把钱就从宋秩的屋里逃了出来,正准备跑进自己屋,突然听到院门上栓的声音?
桃桃很清楚,她躲不过去了。
情急之下,她迅速转过身,假装刚从自己屋里跑出来——
唐丽人关好院门,转身一看——桃桃正从她屋里跑出来,有些气喘,手里还攥着一把钞纸?
“桃桃你干啥?”唐丽人诧异地问道。
桃桃注意到,老妈的眼光扫过了她的手?再一看,她手里还攥着把钞纸?
心虚至极的桃桃眼也不眨地说道:“妈!妈……这、这是钱啊哈哈哈!”
“我知道这是钱,这钱哪儿来的?”唐丽人走到桃桃跟前,接过她手里的钞纸,整理了一下,发现有二十二块六角?
桃桃只好说道:“宋秩给的,我、我想让你帮我存着。”
唐丽人皱起了眉头,“他给你钱干啥?”
桃桃的脑袋耷拉了下来,“他、他说,以后他的钱都给我保管。”
唐丽人:……
这还没结婚呢!宋秩就把钱上交给桃桃了?
咦?不对!
这家伙,一开始上交工分,是想融入这个家;现在又给桃桃上交钱……他是觉得,她和白正乾没同意他提亲的事儿,就想先给钱、绑住桃桃?
唐丽人拿着那卷钞纸,走到宋秩屋前去拍门,“宋秩?宋秩?”
屋里无人应答。
——可能出去了。
唐丽人叹气,将钱还给了桃桃,“这钱你先收好,千万别弄丢了。回头妈跟他说好了,你再把钱还给他,知道吗?”
桃桃乖巧点头。
只可惜,后来唐丽人总忙于各种琐事,有时候想起来,想和宋秩说这事儿的时候,他也是一副忙得脚沾不地儿的样子……慢慢的,唐丽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下午,周小妮过来找桃桃,“桃桃姐你下午有空吗?能带我再去捡点儿菌子吗?”
桃桃奇道:“那半篓子菌子,你家三个人还不够吃?”
周小妮有些不好意思,小小声说道:“我姐让我多弄点儿回去,让晒干了带到镇上去卖。”
桃桃点头,“你等我一会儿啊!”
黄豆被冬生哥哥接到二叔家去看妈妈了,桃桃独自和周小妮出了门。
两人上了后山,桃桃带着周小妮去了她上午捡菌子的地方。
最近多雨,林间极湿润,菌子发得遍地都是。周小妮高兴坏了,捡了好多好多。桃桃也捡了半篓子,不过她的注意力放在野桑葚上。
——昨晚上的桑葚酱可真好吃!明天冬生哥哥要带黄豆去镇上,换梨子姐姐和傻杏杏回来,桃桃想再做些桑葚甜酱给姐妹们吃。
周小妮当然也跟着桃桃一块儿。
于是两人继续往密林深处走了一会儿,寻到了一片野生的桑葚树,摘了不少。结果天色渐渐阴沉下来,桃桃看了看天,说道:“怕是要下雨了,咱们赶紧下山去!”
两人飞奔着往山下跑。
晚了,豆大的雨点儿噼里啪啦的从天下砸下来,砸得人浑身生疼。
桃桃家本来就座落在半山腰上,见雨势又急又猛,她就拉住了周小妮的手,“先上我家避一避去!”
周小妮连忙说道:“不用不用我直接回家好了……”
桃桃已经拉着周小妮转了个弯儿,往自家跑了过去。
一口气跑进院子,两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桃桃就说:“咱俩都去洗个头洗个澡吧,不然会着凉的。”
周小妮十分拘谨,“不了桃桃姐,我站在这儿就好。”
桃桃见她一副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的样子,就说:“那你先在这儿坐一坐。”遂搬了个小凳子过来放在正屋的屋檐下,然后她自个儿先回屋去洗了个澡,又洗了头。
雨势依旧汹汹,仿佛温度也降了下来,有点儿凉。
桃桃从澡房的后面进了厨房,提了热水放在澡房里,又去喊周小妮,“快过来洗澡洗头!”
周小妮被冷得直打哆嗦,还是不敢去。
桃桃一把拉住她的手,带着她进了澡房,又指着木桶说道:“你可别用我的澡盆子洗,喏,这里有葫芦瓢,这一桶是热水,你用葫芦瓢舀了水往身上泼着洗。洗头也一样,先淋湿了头发,用这个布包搓一搓……里头装着茶油渣,搓到有点滑腻腻的就停下来,舀水冲干净……要是不够水就喊我啊!”
周小妮咬着嘴唇,一脸的欲言又止。
桃桃又翻出自己的一套衣裳,“我的衣裳借给你穿,回头你洗干净了给我送回来啊!”
说着,她转身离开了澡房,还关上了门。
周小妮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一时间竟觉得眼里热热的、心里暖暖的、鼻尖还有些酸楚。
眼泪莫名冲出了眼眶。
她小小声抽泣两下,然后飞快地除衣洗澡。
却说周小妮去洗澡了,桃桃就坐在廊下收拾她的桑葚果。一粒一粒摘下来,有的已经熟透了的……就被她塞进嘴里吃了。
又想起这桑葚果最会染颜色,所以她每吃一颗,就会慢慢地舔自己的唇、舌头和牙齿……就怕染上了颜色,自己就不美了。
过了好一会儿,天色渐渐放晴。
有人慌慌张张地喊,“小妮?小妮!”
桃桃听出来,应该是小妮的哥哥周春生。
她赶紧喊了一声,“哎!春生哥!小妮在我们家!”
遂跑过开门。
来人正是周春生。
——下午小妮说要去捡菌子,还好像说了声去找白桃桃。结果突然之间风大雨大的,周春生想起村里的孩童惯会欺负他妹妹的,忍不住了,连忙来找。
找到桃桃家,刚一叫门,他就听到了一道甜润悦耳到让人浑身酥麻的声音?
然后门一开——
周春生看到了一个雪肤乌鬓、星眸樱唇的绝世美人。
她穿着一身花衣裳。
上身是件深蓝色底粉色小花的花布褂子,下边是件白色底粉色小花的……裙子,虽然是两种不同颜色的花布,但被她这么一搭配,又显得特别和谐,好像这本来就应该是一整套的裙子。
【桃桃:谁让我妈是碎布头的收集爱好者,而且她还特别热衷于收集做裤衩子的花布t_t】
周春生看直了眼。
桃桃就更惊讶了,“春生哥?”
——这人干嘛一副眼直直的样子?
周春生回过神来,面红红的,“啊,那个……”
“小妮在我家,春生哥你先进来吧,她在洗澡,可能你得等一等。”桃桃说道。
周春生愣住,“她在……”
桃桃点头,“我们刚去山上捡菌子,全都淋湿了……你先进来吧。”
她侧过身,示意他进来。
周春生的心里关着一头发了狂的公牛,咣咣狂撞,令他脑子发懵,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地走进了桃桃家的院子。
桃桃又去搬了张小凳子过来,“春生哥你坐,要喝水吗?”
“不!不用了……”他窘得双手双脚都不知往哪儿放。
桃桃,“那你先坐一下。”她还是跑到了厨房,倒了一杯开水,又往开水里放了几粒她妈唐丽人自己炒制的茶叶,端出来递给周春生,“春生哥,你再等一等哦!”
周春生双手接过杯子,拘谨地捧住,然后看到小美人儿在他身边的另外一张小凳子上坐下,然后哼着小曲儿开始摘……桑葚果。
她那雪白耀眼又优美如兰瓣一般的纤细手指,快速地将枝头的桑葚果摘下,放进一个大钵里,像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因为两人捱得挺近,周春生还闻到了从她身上透出来的隐约玫瑰香气……
周春生浑身僵硬。
他只觉得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鬼使神差的,他突然说了句,“桃、桃桃?”
“嗯?”
一声娇媚而又慵懒的鼻音,擂得周春生的心肝儿怦怦狂跳!
“你还记得……以前吗?”周春生没有胆量看向桃桃,只好转头看向院子里的那株亭亭玉立的葡萄藤,“以前……我们、我们一块儿在村西头的那块草坪上……南生哥,带着我俩骑、骑牛的时候……”
桃桃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但她十分好奇,“骑牛?牛愿意吗?”
周春生也笑了,“不愿意——”
说话之间,浑身湿透了的宋秩突然推门而入。
映入他眼帘的,是两个相依偎着坐在廊下的一双男女——男的白净俊秀,女的甜美娇俏,竟有种十分和谐的般配感?
宋秩认出来,男的是村里的青年周春生。
为什么周春生一副羞赧动心的样子?
为什么桃桃坐得离周春生那么近?为什么她还冲着周春生笑?为什么……
对了,周春生就是如意村里的村民,难道说,他和桃桃……竟然还是青梅竹马???
一时间,宋秩狠狠咬紧了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