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就是，他轰然红了脸颊，极力保持着从小被教导的理智冷静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是威利迅家的杰森。”
哪怕平常关于谦逊礼貌的教导再深入骨髓，说到自己的姓氏和名字的时候，他都忍不住微微扬起了脑袋。
对于顾闻西的处境来说，能够得到他的主动结交，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他等着眼前的小少年露出惊喜的表情。
再将最后一杯鸡尾酒递给他……尽管他其实并不喜欢。
可是得不到他回答的顾闻西，竟然直接将最后一杯鸡尾酒端走了，听到他名字后，也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我叫顾闻西，你就是被他们称赞的临顿公学的第五名吗？太厉害了。”
少年说着称赞的话，却仿佛只是出于礼节，眼中并没有杰森以为的惊讶。
得到这种回答的杰森，只觉得有一股气堵在胸腔中发不出来，这个从东方来的土包子，到底懂不懂临顿公学第五名意味着什么。
可是他口中呵斥却说不出口，甚至在看到对方嘴角不小心沾上的一丝奶油时，掏出了自己的手帕，道：“擦擦。”
其实他更想自己去给他擦擦qaq。
他有些愤怒又有些诧异地道：“难道不是罗塞尔闻西吗？”就算罗塞尔家族不承认他的存在，可是他的父亲是罗塞尔嫡系这一点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他的户口本上写着的姓氏也是罗塞尔，他今天才能站在这里。
如果他自己都不去把握争取的话，只会受到更险恶的刁难，最后连户口本上的姓氏都保不住，“你应该给自己取一个英国名字，而不是闻西，然后再接受洗礼。”
这样就能得到部分人的认同。
“我母亲姓顾，她给我取的名字我很喜欢，”顾闻西淡淡道：“我要去取烤好的芝士龙虾了，你要跟我一起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淡，平静的琥珀色瞳孔里没有任何波涛，可杰森却感到自己仿佛看见了汹涌的大海。
看见了漫天的星辰。
有着东方精致相貌的混血小男孩，对他发出邀请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就跟着去了，俨然忘记了跟小伙伴等会儿射箭的约定。
甚至……屁颠屁颠地帮人举起了食物托盘，还贴心地问：“一个够吗？”
“够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贪吃。”顾闻西严肃道。
这次宴会结束，杰森再见到顾闻西已经是在临顿公学里，他被他的生父安排进了学校。
在这样势力分明的学校里，顾闻西遭遇到的只会比起在家族和宴会中更加残酷。
尤其他从来没有接受过西方精英教育，在这里学习的可不仅仅是课本，考试就够了。
从四十多种不同的体育竞技项目，到五十多种社团的选择，横跨艺术，天文、考古、建筑、占星、银行、古典学、喜剧、辩论、设计、创业者、地理、历史、经济学、法律、文学、数学、中东研究、医学、模拟联合国、摄影、政治、摇滚乐、科学、红酒和哲学等。
最后再加上繁重的功课，想成为尖子生，对于平民起步的人来说根本如同登天。
杰森是抱着照顾他的想法，跟他做了舍友。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自己是被照顾的那一个，从顾闻西入读的那一年开始，统考第一永永远远只有一个名字。
不是罗塞尔闻西，是来自东方的名字——顾闻西。
他从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可，接纳，因为他们最终都会臣服在他的脚下，按照他想要的样子去展示自己，去争取他的认同。
想要留在先生的身边，想要成为顾先生最信任的助手，不可替代，杰森付出了夜以继日的努力。
明明是他最先喜欢先生的，明明是他先靠近的。
他们都不过是后来的趋从者罢了。
回忆的碎片从脑海中划过，杰森痴痴地望着顾闻西道：“先生，我已经实现我一生的愿望了，没有什么比我现在做的事更让我快乐。”
站在顾闻西的身边，站在距离他最近的位置，就是他的梦想，就是他一生的快乐，就是他最想做的事情！
如果他老了……他就接替老管家的位置，这样他就可以继续追随先生了。
“……”顾闻西语塞，他没想到杰森居然是个工作狂。
“那就跟我去伦敦办点事情。”顾闻西接过杰森递来的绢帕擦了擦嘴角道：“将查理子爵的资料给我。”
“好，”听到顾闻西的吩咐，杰森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先生不是要驱逐他，也不是要给他假期，让其他人有机可乘。
身为一个地地道道的绅士，他本不该用那样的词汇。
可是……杰森仍然想说，那些贱人！
“先生，我们跟他有交易吗？”杰森问道，查理子爵虽然在帝都贵族中拥有着不小的名声，甚至身具上亿身家。
连下议院里都有他的朋友，但这种中层贵族对庞然大物罗塞尔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合作交易交给下属公司去办就行。
别说顾闻西了，连杰森的面查理子爵都见不到。
也不是没有机会，顾闻西每年举办的烟霞晚宴中，就是这样的人为了更上一层一掷千金，不惜花费巨资从别人手里买来一份请柬。
或者干脆花大价钱培养出一个艺术名流，得到邀请资格，自己随同前往。
“他的手里，有着另外一条人鱼。”顾闻西已经坐进了司机开来的黑色库里南里，在杰森给他别好安全带后，闭目养神道。
另外一条人鱼？！
哪怕经历了陆军围城，经历了拦截王室人鱼，听到这个消息的杰森还是大吃了一惊。
怎么可能？！
先生身为罗塞尔家族敢拦截匿藏一条人鱼也就罢了，查理子爵一个刚刚踏入上层阶级的小贵族，也敢跟国家对抗，藏匿人鱼。
“他还不知道他迷恋的海洋精灵主唱是条人鱼。”顾闻西道。
海洋精灵乐队，杰森过去从未了解过，但是在顾闻西要求他调查查理后，他就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乐队，并将相关资料都调集了出来。
杰森打开办公电脑，视频里播放着海洋精英乐队的现场演唱。
除了这一队摇滚乐手，都长得异常美貌外，完全看不出哪一点跟人鱼相似。
“很厉害吧，身为人鱼完全改掉了海洋生物的习惯，”顾闻西评价道：“连那些被驯化了几年的人鱼明星们都无法适应自己的身份，坚持展露着鱼鳍和鱼尾，可是这个乐队里的人鱼却已经跟人类完全一样了。”
甚至无数的人类为他们疯狂。
最初的时候，是乐队队长提出免费表演，酒吧老板占尽便宜后，才勉强同意了他们的试唱。
到现在，他们的演唱会门票已经卖到了上百英镑！
这还只是官方售票，黑市上已经被黄牛炒到了十倍。
这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乐队能够顺顺利利走到今天，没有被其他地下乐队打击干扰，完全是因为查理的存在。
就连娱乐新闻里都说，查理是乐队主唱波尔那的交往对象。
“今晚凌晨一点，有乐队的表演，”顾闻西的指骨习惯性地敲打着扶手，微微笑道：“时间紧迫，现在的黑市里应该都买不到票了，除非我们愿意出四十倍市价去他人手里收购。”
四十倍市价，4000英镑！这都可以去看一线顶流的演唱会了，还是距离明星最近的第一排！
这样疯狂价格对顾闻西来说当然不值一提，但他们要的可不是去听一场演唱会，而是进行根本的掌控。
杰森拨通了查理的电话。
彼时的查理还睡在情人的床上，朝思暮想的主唱波尔那，并不肯跟他真正进行亲密接触。
他感觉自己活得像个舔狗，什么便宜都没占到还心甘情愿地付出了一切。
可新奇的是，他竟然没有丝毫地不满，反而越发痴迷，只是这种痴迷并不影响他去找一个跟主唱长相极其相似的替代品。
哪个神经病，现在这个点给他打电话，查理所有的恼怒，在看到来电人的名字后都化作了惶恐。
可真正的惶恐还在后面，打给他电话的那位大贵族不过是介绍人，真正想见他的是顾先生！
他一脚踹开情人，清了清嗓子后接通电话，发出了这辈子最谄媚的声音：“先生早上好。”
“不必客气，”话筒里传来的声音清冷疏离，如冰玉击石，但却没有上位者的傲慢。
“我们听说查理先生是海洋精灵乐队的拥簇，所以想拜托先生得到一些演唱会门票。”
海洋精英乐队，这个统治了整个伦敦地下摇滚乐队的存在，与地面世界，被所有高雅艺术包围着的顾闻西，完全是两个极端的存在。
顾先生，怎么会对这样一只乐队感兴趣，还要通过自己的面。
难道，难道！？
顾先生也看上了波尔那！想打波尔那那张野性又性感的面孔，查理一瞬间从美梦中清醒了。
他看着房间里贴满的主唱海报，每一张都是演唱会前，他花巨资请名流摄影师拍摄。
有了这些海报，照片，就算没有听过乐队的歌曲，也有源源不断地路人被波尔那的美貌吸引，成为新的粉丝拥簇。
他这样做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将乐队推出去，将波尔那送向高峰——也是为了满足心中隐秘的。
可顾先生要拿走他心里的海洋精灵。
查理额头汗意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