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先前不同,这一次,言知瑾觉得,他隐约能感知到,这具身体在当前场景的心态。
之前,他虽然也会因为黑雾的入侵感觉到窒息难受,但和这具身体,没有什么融合感。
也就是说,以前,他是以“言知瑾”这个身份,在体会遭遇的事,而现在,他似乎成了另一个人。
只有一半。
这种连接并不牢靠,就像融化的黄油,不如冷冻成块时那样,油与水紧密交融。
他在等待。
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在翘首以待。
“好大的沙漠,真是一眼看不到头,”沈知瑜一手在眼前搭成棚子,眺望着远方盘旋的秃鹫,“沙漠和雨林的感觉一点都不一样。”
言知瑾等人只在雨林逗留了几天,很快北上,前往a国中部。
a国中部炎热干燥,以沙地为主。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家国家森林公园。言知瑾和章朔有个朋友在这里工作,可以给他们当向导。
朋友名叫爱德华,一名中年男性beta,是土生土长的a国人。
他穿着洗得掉色的、袖口染上难以洗净的污渍的工作服,发色微白,眼角和嘴角有着深深的沟壑,褐色的眼睛像是未擦干净的玻璃,浑浊得几乎映不出人影。
他看到言知瑾一行人,呆滞了一段时间,才迟缓僵硬地笑笑。
章朔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你怎么这么没精神?昨天玩到太晚了?”
爱德华苦笑着说:“都这把年纪了,哪有力气玩。”
“你遇到什么事了?”言知瑾问。
“没什么。”爱德华摆摆手,“还是那些老事,也就是最近外国游客比较多,园长叫我们多做准备,学外语学得我想辞职。”
“你妻子呢?”言知瑾不动声色地问。
爱德华仿佛被电了一下,面部肌肉抽搐。
言知瑾指指他的袖口说:“这些污迹需要及时清洗,你衣服大体很干净,只有这里有陈年污渍,说明你当时没有处理,最近为了见我们,特意清洗衣服,已经来不及了。以及,虽然你熨过衣服,但因为方法不当,你的衣服还是有褶皱。这些以前是你妻子负责处理的。”
“……她去世了。”爱德华嘴角颤抖,脸埋进手掌。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听到他的回答,众人还是忍不住动容。
言知瑾垂下眼睫,说:“抱歉,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
沈知瑜也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节哀顺变。她如果能看到你,也不会愿意你这么伤心。”
爱德华抹了一把脸,笑着说:“没什么,人总有这么一天,只是可惜,她带上了安娜和约翰,却没带上我。”
他的两个孩子竟然也去世了。
众人的心也跟着沉下去。
“他们是……一起遇到了什么意外吗?”沈知瑜犹豫着问。
“嗯,一些……不速之客,”爱德华的眼眶又涌上泪水,他擦擦眼睛,哽咽道,“我不该值夜班的,我还跟他们说,最近园长让我们晚上多值几次班,给我们加钱,改天给她和安娜多买几件漂亮衣服,没想到……”
“你也不要太自责了,谁也不想这样。”沈知瑜安慰道,“那些强盗抓到了吗?”
爱德华凄然地笑笑:“谁能抓得到它们呢?”
沈知瑜又在旁安抚了他一会,爱德华的情绪逐渐平静。
他擦擦脸,不好意思地说:“明明你们高高兴兴地来游玩,却被我弄得一团糟,我太不专业了。”
众人摆手,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胡蓬更是握着他的手,热情地说:“能多讲点你的经历吗,我和我的团队很感兴趣。”
爱德华却过意不去,摸摸后脑勺,温厚笑道:“这样吧,晚上我请你们喝酒。”
他洗好脸,振作精神,招呼他们上车。
观赏沙漠风光,和在雨林穿梭的感觉截然不同。
沈知瑜兴奋地指着比人还高的仙人掌问:“我能和它合影吗?”
他把手机交给章朔,跳下车,站在仙人掌旁边,摆了个pose。
章朔十分捧场:“不愧是常年出现在各大时尚杂志封面的大导,镜头感优秀。”
沈知瑜拍了几张,欢快地往车上跑。
言知瑾说:“别动。”
沈知瑜执行力十足地保持住一条腿悬空的高难度动作。
他看到一个黑色的小身影飞快地从自己面前跑过。
言知瑾说:“好了。”
沈知瑜好奇地望着那个远去的小身影,问:“那是什么?蜘、蜘蛛?”
“红尾鸟蛛。”言知瑾说,“你别碰它,它会踢毛,到时候把毛粘到你身上,会很痒。”
话还没说完,胡蓬就惨叫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拍打着自己的衣服。
一个黑红的影子从车座上迅速爬过,一眨眼就不知道爬到哪里了。
车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
言知瑾就看到言虺的手飞速伸到自己脑后,稳而快速地拎着什么东西出来。
“火脚鸟蛛。”他托着一只身体黑色,长着红色大毛腿的蜘蛛说。
沈知瑜感叹:“好大的——大毛腿啊——”
原本惊慌逃窜的蜘蛛乖巧地趴在他掌心,宛如制作精良的玩具。它大概十五厘米长,查不到正好是手掌的长度,因为浑身遍布绒毛,看起来圆乎乎的,有点呆萌,颜色艳丽,很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