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来,还七嘴八舌的向她介绍现在的情况。
“杨知青,你公公要来你们家住。”
“盼盼,你公公说了离家不离婚,想在你们家住。”
……
果然不出乎程溪所料,这老头还真到自家门口来闹腾了。
“我说了不算,这家里的户主是你儿子,你能不能进来住都是他说了算,你等他来了再说吧。”
程溪早在这老两口闹离婚的时候,就觉得老头子可能会过来闹这一出,所以她们夫妻俩商量了,这些事儿还得是程溪出面,如果他不在家,那就把事情先往他身上推。
“我之前就跟老二说好了,那天你不是也在家,只是你们在堂屋,我和老二在院子里谈的,还记得吗?”
杨盼盼当然知道这个事儿,当时她还看了一场惟妙惟肖的表演,不过就算是那一天,程溪也没答应让老头子过来住吧,只是说给老头一个补偿的机会,补偿的前提就是先把婚离了,可没说离了婚就接受老头。
“我不知道,您还是等程溪来了再说吧。”杨盼盼努力酝酿感情,说出早就准备好的台词,“您别看他都已经结婚生子了,可儿时受到的伤害,长大了也很难愈合,更别说您还往他伤口上撒了一把盐。他那天还跟我说,一看见您,就想起小时候受的那些苦,还会想起毕生的耻辱。”
杨盼盼语气一顿,她相信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个耻辱指的是什么,“您说您老两口年轻时那么恩爱,老了老了还跟年轻人学,搞什么离婚的情趣,试试打情骂俏的感觉,但您就在您自己家试呗,何必跑到我们家程溪面前来秀恩爱,您还嫌伤人家程溪伤的不够深吗?”
台词精准,一个字不落,都是按准备好的稿子来的,只是杨盼盼觉得自己刚刚可能有点紧张了,说话的语气不太到位,应该再更阴阳怪气一点才对。
“谁打情骂俏了,谁家恩爱是这么秀的?”程老头长吸一口气,“老二媳妇我知道你不想让我进家门,不想让我跟着你们一块住,这我都能理解,谁让我糟老头子一个呢,但你不能把什么事都推到我儿子身上,老二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吗,他打小就孝顺听话,怎么会不认亲爹。”
“各位街坊邻居们都评评理,我之前是做错过事,但不管怎么样,我都是老二的爹,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有把亲爹关在大门外面的吗,大家都有儿有女,你们想想要是老了被儿女这么对待,那可怎么活?”
程老头一边哀嚎,一边打量着周围人的表情。
可惜让他失望了,有撇嘴的,有冷眼看着的,还有反驳他的,就是没有帮他说话的。
“我们可不会把自己的孩子撵出家门,程老头你说你当初撵都撵了,现在日子不好过了,才想起这个儿子来,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爹,如果小溪娘在天有灵,那还不得把你带下去。”王大娘冷嘲热讽的道。
“就是,程溪倒八辈子霉才摊上你这么个爹,你说你也不年轻了,就要点脸吧,还嫌给咱们村丢人丢得不够多吗。”
“年轻的时候跟后娶的媳妇快活,等需要养老了,再来找前头被撵出去的儿子,什么好处都想占?”
……
程老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边倒的局面,他以为祭出‘父子关系’,怎么都该有几个帮他说话的人。
就像劝架一样,再不占理的那个人,也总得有人护着。
他是不占理不假,可他是亲爹,儿子孝顺亲爹不是应该的吗,怎么就没人帮他说几句话了,村里以前那些教育孩子孝顺老人的都上哪儿去了。
其实如果换个对象,或者提前大半个月,提前到劫匪案发生之前,局面真的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边倒。
哪里都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哪里都有扯着‘孝顺’大旗说话的人,良山村自然也不例外。
之所以没人帮程老头说话,除了他年轻时把事情做得太绝了之外,还因为杨盼盼的武力值。
这可是一个人赤手空拳收拾了十个劫匪的英雄,程老头仗着自己是杨知青的公公,什么话都敢说,毕竟没有哪个儿媳妇会打老公公的。
但他们不行啊,杨知青不打老公公,说不定火气就会冲着不长眼的人去。
一巴掌下去,就像那几个劫匪一样被抡飞,如果再像程海军一样倒霉,被打掉几颗牙齿,那可就破了相了。
所以,平日里那些‘爱管闲事’的人这会儿也都知情识趣,管好自己的嘴,不会那么不长眼睛。
程老头越看周围人就越觉得心慌,他敢来这儿不就是因为他是亲爹吗,儿子不养亲爹就跟亲爹不养儿子是一样的。
他当年把两个没长大的儿子分出去,村干部来家里找了他好几趟,给他做思想工作,本家的那些长辈也是一趟一趟的过来劝他,甚至路上碰到个不太熟的村民,都会念叨他几句,让他不能这么当爹,得把孩子接过来。
他当年不养儿子,所以受了这些,老二如果敢不养爹,那也应该受这些。
他当年能忍受,但老二这么一个端着铁饭碗的体面人,哪能受得了这个。
可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儿,一个帮着他说话的都没有,这都什么世道,当儿子的养亲爹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你先把门打开让我进去,就当我是个要饭的,也不能不让进门吧。”程老头憋了半响道。
不管怎么样先进门再说,他就是赖也要赖在这个家里头。
杨盼盼怎么可能把人放进去,这要是进去把房间都占上了,程溪回来还能把行李都给老头子扔出去吗。
程溪之前虽然猜到了老头子会过来闹,但没想到对方会把行李都拉过来,瞧瞧这一板车的东西,完全是把家搬过来常住。
杨盼盼不急不缓地从挎包里拿出水壶,喝了几口水,才道:“要不就先在外面等等吧,许三哥能不能帮我去公社把程溪叫回来,这事儿我实在处理不了。”
还是那副唯唯诺诺小媳妇的样子,好像家里头的事情一点主都做不了,可却是死撑着不肯开门。
程老头怀疑老二是不是之前留下话了,不让儿媳妇给他开门。
老二如果决心真这么大,那就不能等老二来了。
许老三答应得痛快又利落,直接奔着王队长家去了,两条腿跑到公社太慢了,他还是得借辆自行车走。
程老头一屁股坐在板车上,满脑门的汗,说话带了恳求的语气:“儿媳妇我不为难你,我在这儿等着老二回来,你放心开门吧,我肯定不进去,几个孩子还在家里头,不能让他们在里头饿着,你开门进去给孩子做饭吧。”
几个孩子?杨盼盼往大门的方向看了看,几个小娃娃都在门口站着呢,门板厚实,下面又没有缝隙,所以隔着门根本看不见几个孩子的人影,但她能听到里面些微的动静。
几个小孩躲在门后,应该也都听清楚刚刚的对话了,甚至可能都看到了,大门和院墙的轴承处是有间隙的,透过那里是可以往外看的。
轻咳了两声,听见门后几个小家伙走开的脚步声,杨盼盼才点了点头:“那麻烦您在这里等会儿了。”
杨盼盼重新把水壶装进挎包里,掏出钥匙,刚往前走了两步,程老头突然从右后方冲过来。
速度不算快,但离的太近了,杨盼盼下意识闪躲的同时,右脚就已经踢出去了,在反应过来后立刻往回收脚,好在程老头速度慢,她确定自己并没有踢到人。
可这老头儿却直接后仰倒地,躺在地上喊疼。
这是碰瓷来了?
胆子可真够大的,如果程老头刚刚速度再快一点,她来不及把脚收回去,那就不会是后仰倒地这么简单了,怎么也得飞出个几米远。
一个五十多岁年近六十的老头被一脚踹飞,身体素质差的可能就直接过去了。
杨盼盼也不知道是该说这老头胆子大,还是该说这老头运气好,无赖到这份上,也算让她长见识了。
程老头躺在地上,身上确实是疼的,直接后仰倒地能不疼吗,但又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疼。
隔了有半分钟,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儿媳妇可能根本没踢到他,但看看周围人的表情动作,又好像踢到了,起码在这群人眼里,他是被儿媳妇踢倒在地的。
那就行了。
“哎呦,疼啊,我没想做什么,我就是想问问能不能让我见见几个孩子,哎呦,疼死我了……”
人群里的一位大嫂劝道:“要不先把他抬进去吧,这情况得请王医生过来看看了吧,身体别出什么毛病。”
“是啊,老头年纪也不小了,不能跟那些劫匪的身体比,不扛揍。”
之前大伙都觉得程老头没脸没皮,所以不愿意帮他,但现在人都受伤了,又是杨盼盼踢的,就不能再把人晾在大门口了。
杨盼盼这才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个年代没有监控,刚刚又太快了,她都不知道程老头怎么算计得那么精准,难道就不怕她真踢上去吗。
这时,大门打开,顾东小跑过来,蹲在程老头跟前:“爷爷是在跟小婶玩游戏吗?我刚刚看到小婶的脚离爷爷还有这么长的距离,爷爷突然就倒地了。”
顾东用手比划着,后边慢了一步的程风、程雪也跟着点头说看到了,就连虎子也跟着哥哥姐姐们鹦鹉学舌。
“小孩不能说谎,我要是没被踢到,怎么会摔倒,哎哟,疼死我了。”程老头一张脸皱成了菊花,不断的喊疼,瞧上去还真不像是装的。
“爷爷不是在跟小婶玩游戏吗,所以才会摔倒啊,你衣服上都没有鞋印,刚刚我们在大门里面都看见了,爷爷突然冲向小婶,又突然停住,直接往后仰,当时小婶的脚离爷爷的肚子还这么远呢,我们四个都看见了,是吧?”顾东扭过头问去。
程风面不改色:“是,我在里面也看见了,大人都玩这样的游戏吗?”
鬼知道他看见什么了,本以为小婶要把大门打开,所以他们几个都从门口撤走了,顾东是最后离开的,应该是从门缝里看到了爷爷耍阴招。
程雪还有几分懵,但是这并不妨碍她顺着哥哥弟弟的话往下说。
跟大人比起来,小孩说谎的可能性更小,而且事情刚刚发生,几个孩子是从门内出来的,里面连个大人都没有,更别说教他们撒谎了。
小孩没有撒谎,那大人呢?
程老头前面的衣服上没有鞋印,刚刚他们没觉得不对劲儿,现在仔细想想,程老头是直接后仰摔下去的,可见过杨盼盼身手的几个人都知道,杨盼盼一脚踹过去,壮汉都直接踹飞好几米,更何况是程老头。
在场的人里,要么是亲眼见过杨盼盼的身手,要么就是听说过,程老头脸上表情疼得再真实,刚刚那一幕也经不起细琢磨。
王大娘没忍住:“程老头,你也太能演了吧,你怎么不搭戏台子唱戏呢。”
后脑勺着地,肩膀被石头硌到,屁股上的肉也在隐隐作痛的程老头:“……”
他哪里演了,他是真疼,而且他也不是碰瓷,他是真想受伤来着,那一脚怎么偏偏就没踢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