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的初昭去红楼剑阁兴致都挺高,挂在房梁上给怨姬招手时相当热情,反而把她吓退几步。
“……初昭?”
看着她翻身跳下来,步伐轻盈落地无声,怨姬松了口气,随即又眉峰蹙起,“太危险了,你怎么来这里,没被发现吧。”
“你都在我怎么不能来。巡逻者除了紫衣人,都不值得在意。”她话语轻快,看上去也不是难过的样子。
“我以为你会生气。”怨姬叹口气,心里生出几分涩然,“抱歉,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蛊虫之事,我没放在心上。我给了你这份权利,自然有承担后果的预料,”初昭见她默立不言,伸手拉她坐下,“坐下说啦。”
怨姬被她拉着,力气不太大,但一如既往的不由拒绝,这时候她才从愧疚中抽出精力来辨识她这超乎寻常的亢奋精神,以及整个人几乎都放松下来的舒展与平静——源于发自内心的安宁,喧嚣海浪沉眠,夜幕轻纱微拢,长久噩梦苏醒,她行于晨曦春景,每一步都是新生的开始。
“发生了什么吗?你今天精神很好。”指望她自己开口是不可能,你需要自己去问,也只有问了她才会考虑回答。
“问题解决了一部分。”
总的来说,甭管那个垃圾心魔瞎逼逼了啥,但她状况的极大改善是真实,剩余的隐患,到时候再说呗。虽说今朝有酒今朝醉这种心态不合她作风,但心知进一步的探究就可以触及她不愿意接受的过去,比起来初昭对现在情况还是满意的。
“赭杉军?”怨姬脱口而出,见着初昭眉间一缕茫然闪过,随即又化为欢喜的笑容,“是白忘机。”
“也好,你心中有数便是。”
虽然与她设想不同,怨姬没有什么担忧,如她所言,初昭到底担负得起决定的后果。
“我还以为姐姐恼我了。”初昭托腮道,怨姬一句赭杉军,她便推测出她可能的行动。而被说中心思的怨姬朝她嗔视一眼,“你还知道我会恼你,你也不反思一下自己做得多过分。”
“但事实证明我做的没错。”初昭毫无忏悔之心。
想到断风尘与明圣天书之事,被欺骗的愤怒与失恋的痛苦一齐涌来,怨姬神色变了几变,又有些不愿在她眼前暴露的忍耐。
这一切落在初昭眼中,衣袖下指尖在流苏间跳转,划开危险的角度,只面上仍是笑意盈然。
“让我看看你的情况吧。”怨姬不愿就此事多谈,便主动牵起初昭手腕转开话题,她也假装不知,仍由她探查着情况。
“比我想象要好的多,你的医术不逊我几分,真不考虑在这方面多用些心,否则真是浪费你的天分。”
“不过是些过目不忘的天分,换到其他方面也一样,”初昭这时候就是一副不理解怨姬苦心的固执模样,“医术救人不救己,掌握在手里实实在在的力量,才是真正动荡时局的决定因素,与之相比,医毒蛊不过小道,诶,姐你干嘛!”
初昭侃侃而谈,箫管条件反射从袖中跃出抵住她的屈指,直到她气鼓鼓收回才握回手中。
“当初你正是靠这小道活下来。”
怨姬见没法给她个教训才不甘心收手,被质疑本职医术的她自然不干,心底默默再次把某人塞进小黑屋。管他什么抱歉愧疚心虚,这么一句就轻易点燃她的爆点,初昭真那张嘴真是越发多余了。
“好吧,”由于怨姬说的是现实,初昭干脆利落道歉,“我承认必要时候它真的很有用,但无法改变医者大部分我觉得我们把时间浪费在争论这件事上实在太糟糕!”
眼瞅着后院失火的气氛越来越严峻,初昭果断改口,乖巧坐正,用清澈无辜的杏眸一眨不眨凝视着她,在她投来目光时,嘴角保持最无害的弧度。
就,更过分了。
怨姬觉得情况不太对,以往某人屡说不听,摆着一副冷漠寡淡的模样反而让她忍不住怜惜,现在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开朗起来,整个比咩咩都无师自通卖萌和装乖。
关键是她根本拒绝不了。
见过她疏冷高傲,见过她残念沉寂,才深深明白眼前的生气勃勃多么罕见稀有,才希望这样的她可以长长久久存在。
怨姬忽而就叹了口气。
“你变了许多。”
初昭闻言收敛笑意,湖泊漫上寒霜,水天一色接连成冰,狭长黛眉朝两鬓飞去,自阳节至玄冬不需要过渡,只她一念玉琼起,一念芳菲绝。
“陌生……或者你习惯这样?”
“当然不是,”怨姬扶额,对她一秒变脸颇为哭笑不得,“刚刚那样,就很好。”
“那还说什么,”脱离刚刚的气势凛人,挂上笑意的初昭把弄箫管轻敲着眼前木桌,动作仍带着些漫不经心,“我便是我,疏冷也罢,热情也好。想做就做了,剩下的接受就是。”
“你呀。”对于初昭这样的自我,怨姬也懒得说她,说了没用白费力气。初昭这样的性子,怨姬有没有助长气焰真是难说。
“离开吧,”笑闹温情之后,怨姬主动提起了这件事,“红楼剑阁是我的家,在这里我不会出事。”
“可你离开过,说明你并不喜欢这里。而眼下我有带你离开的力量。”
她不会忘记这是驱动她的直接动力,心魔暂息带来身心通畅的自信,却在此时被浇了一盆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