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过往,孟老夫人的眼底隐隐浮现了一抹痛色,只是沈宜欢这会儿落在她的身后,心里又想着别的事情,故而并没有发现她这片刻间的异样。
“成年人的世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若非要一个答案,就当是我心狠,不愿意要他吧。”孟老夫人垂着眼睑,神色有些冷淡。
这个答案,沈宜欢显然有些无法接受。在她看来,这个世界没有一个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孟老夫人当初选择不要那个孩子,一定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否则她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一个没有出生的孩子心怀愧疚这么多年。
沈宜欢轻咬了咬嘴唇,还要问些什么,可孟老夫人却似乎没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
刚好这会儿她们也离开祠堂挺远了,孟老夫人便道:“好了,你个小孩子家家的,问那么多大人的事做什么,赶紧回去睡觉去吧。”
孟老夫人话音刚落,沈宜欢甫一抬头,就瞧见了等在前方的桂嬷嬷和青袅,于是她便知道,自己今日是再不可能问出什么来了。
果然,孟老夫人下一句话就是唤桂嬷嬷和青袅前,吩咐道:“青袅,你送一下二小姐,她出来时身边忘了带人。”
“是,老夫人。”
青袅柔声应了,而后将目光转向沈宜欢,恭敬却不容拒绝道:“二小姐请跟我来。”
沈宜欢这会儿有种被赶鸭子架的感觉,但她又实在找不到借口拒绝,只能蔫蔫儿地应了,乖乖跟在青袅身后走了。
她们走后,桂嬷嬷前扶住了孟老夫人的胳膊,随口问道:“二小姐怎么和老夫人您一起出来了?”
她明明记得老夫人去小祠堂的时候是一个人啊。
孟老夫人轻声解释道:“欢丫头在小祠堂附近迷了路,刚好被我撞见了,我诵完经之后就顺便将她给带出来了。”
“那……二小姐都知道了?”桂嬷嬷不太确定的问道。
孟老夫人点了点头,“我进去的时候,她人就站在小祠堂里。”
人都进去了,那肯定是什么都看到了。
桂嬷嬷不禁有些忧心,“那您还好吗?”
捂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一朝被人撞破,桂嬷嬷担心孟老夫人过不去心中那个坎。
毕竟失去小少爷之后的这么多年,老夫人过得到底有多么痛苦,她是全部看在了眼里的。
如果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些无法示人的伤口的话,那么未出世的小少爷就是她家老夫人心中最深最痛的那一个,碰不得,也好不了。
相比桂嬷嬷的满目担忧,孟老夫人的反应要平静许多,她甚至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很浅很浅的笑容。
“我有什么不好的?这事儿本来也算不秘密,被欢丫头知道也没什么。更何况,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
孟老夫人的声音低若耳语,也不知是在说服桂嬷嬷,还是在安慰自己。
可是过去
老夫人真的过得去吗?
桂嬷嬷觉得她过不去。
若是她真觉得一切都过去了,就不会画地为牢,任由那愧疚折磨了她三十多年了。
想到自家主子这些年的经历,桂嬷嬷不由沉沉地叹了口气,但她到底没再多说什,扶着孟老夫人沉默地走了。
……
和孟老夫人她们分开之后,沈宜欢一直想和青袅搭话来着,但直到走回院门口,她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话题切入点,最后只得作罢,垂头丧气地回了屋。
见沈宜欢一副兴致不太高的样子,绿珠心里还很诧异,忙迎前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怎的出门一趟回来反而还不高兴了呢?”
这个问题沈宜欢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听八卦听了一半没后续,所以心里不得劲吧?
如此这般自毁形象的话,她当然不可能说,遂只能叹了口气,恹恹道:“没事,就是走累了而已,我歇会儿就好了。那什么,绿珠,没什么事的话,你也出去休息吧。”
沈宜欢都开始委婉的赶人了,绿珠自然不好再强留,点了点头,乖巧地退出了屋子。
绿珠走后,沈宜欢无聊地在床榻翻来覆去,许久都没能酝酿出睡意。
想着左右也睡不着,沈宜欢索性又披了衣服起身,打算到院子里再晃悠一会儿,看看月亮星星什么的。
农庄里不比在国公府,即使是深夜,屋檐下也挂着照明的灯笼,这里入夜之后除了天的星星和月亮,几乎看不到其他光源。
但也正因为没有那些灯红酒绿来乱人心、迷人眼,整个世界才越发显得安静而温柔。
沈宜欢环抱双臂站在屋门口,迎面吹着习习的晚风,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
就这样吹了大约二十分钟的夜风之后,沈宜欢终于有了些朦胧的睡意,她于是放下抱臂的手,打算回屋接着睡觉。
就在这时,院墙后忽然传来了一阵细碎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自墙头跌了下来。
沈宜欢下意识打了个激灵,心里隐隐有些害怕起来。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假装什么也没有听到,赶紧回屋蒙头大睡,一切等天亮之后再说。
而事实却是,沈宜欢到底没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一边裹紧了身的披风,一边缩着脖子朝声响传来的地方走去……
墙根下黑漆漆的,连月光也照不过来,大半夜一个人跑来这种角落,沈宜欢心里多少有些发怵。
因为紧张和害怕,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沈宜欢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围着墙边寻摸了一阵,结果却一无所获别说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就是砖头都没瞧见一块。
她不由开始怀疑,刚刚是不是自己听岔了,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落下,只是今夜风大,吹动了枝叶,她疑神疑鬼之下,便脑补出了那许多有的没的。
这么一想,沈宜欢不禁摇了摇头,心头的紧张也渐渐散了。
疑心生暗鬼,看来以后她还是要改改这个爱脑补的毛病才是。
沈宜欢在心中如是告诫自己,转了身就要回屋,然后
“不许出声,否则小心你的小命难保。”一道冰冷的男声毫无预兆地在沈宜欢背后响起,惊得她一身汗毛直竖。
而比男声更冷的,是横在她脖颈间的那柄泛着寒光的长剑。
沈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