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理由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流言传播了数个版本,从“五条悟不讲武德率先动手”到“小孩子不懂事打闹无度”,禅院家本身就压抑,一有瓜吃大家都难得有乐子,私下里嚼舌头嚼得津津有味。
综合了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阿镜勉强总结出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在她“出差考试”的这三天里,五条家邀请了好几家咒术师家系的同龄小辈一起小聚,直哉应该是在这个活动当中和对方起了矛盾,惨遭殴打,受了点伤。
考虑到这家伙说话拉仇恨的程度,踢到铁板也很容易理解。
“不过五条家不是把他们家的六眼严防死守地看管起来的吗?”
也有人觉得不可思议:“怎么还会突然叫别人来他们的家里,这可是暗杀的大好机会。”
“大概是因为,现在的五条悟已经没办法被轻而易举杀死了吧。”
大家又啧啧感叹着:“真是何等的傲慢啊。”
甚尔坐在房檐下,搅合着杯子里的蜂蜜。整杯的温水都被染成金黄色,看上去和他之前买回来的苹果酒格外相似:“会不会太甜了?”
“我也觉得太甜了,但是总比一直注射葡萄糖要好一些。”
阿镜大声抱怨:“这些消耗和对大脑的负担最后都会变成对摄入能量的需求。”
一部分多余的能耗变成热能排出,具体表现就是发烧;而输入则是比大多数人都多的糖分摄入,不吝注射还是饮食——这让她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像是一台生物计算机。
“五条悟总有一天也会面临这种问题的。”
阿镜闭上眼睛,黑猫趴在她的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不过五条家大概对付这种情况比较熟练……会有办法稍微过滤一下流进他眼睛的信息量。”
懂了,省电模式,甚尔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想出了一个粗糙的比喻。咒术师破格的力量往往也伴随着代价,像是天元不会死但只能像是植物一样待在自己的结界里,如今看来,六眼和未来视也不是完全没有缺陷。
“他封闭视觉也能看见东西吧。”
甚尔问:“你怎么办,蒙上眼睛吗?”
“虽然那样也有效果……不过暂时还不用做到那种程度,甚尔待在这里就好了。”
“……哈?”
“我以前没说过吗?甚尔没有咒力,所以我不会自动就开始分析你的情报,对现在的我来说会比面对其它人,尤其是咒术师要轻松一些。”
躺在床上的家伙仍旧阖着眼睛:“不止对我来说是这样啦,大部分以咒力追踪为基础的术师都没办法对应这种类型,像是巫人偶之类,作用在你身上效果都会大打折扣。”
甚尔有些敷衍地“嗯”了一声,这点他自己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有“术师杀手”的名号在。然而这并不是什么好声名,在传统到有些迂腐的禅院家,连咒术师都当不上的人会被理所当然地看不起。
不过至少,那些莫名其妙的优待,几次三番的合作,甚至共享的秘密,此时此刻都有了答案。天予咒缚对她来说形成的冗余信息量更少,相比于其他的咒术师而言,相处和使唤起来都更为轻松。
——如果按照禅院家流传的那些小道消息,“将自己以外的人类都当做是工具来对待”,那他至少也算得上是个特级咒具。
四叠半的和室里,小方桌上放着写了一半的作业。抽屉里是成打的黄表纸,甚尔手里握着一把薄薄的裁纸刀,在房间里另一个人的发号施令之下,将大片的纸张裁切成适合撰写符篆的小片。
“「未来」这个词,有很多种表达方式。”
生病都堵不住她的嘴,就着嚓嚓的裁纸声,阿镜闭着眼睛说道:“明日,后天,今后,将来,长远以来,遥远未来。”[1]
“是是,知道你能预知未来了巫女大人。”
甚尔剥了一点橘子,看着黑猫抖了抖鼻子退避三舍:“要吃吗?”
“要吃!”
对方立即响应,伸手去够橘子:“甚尔也变了呢,明明以前连杯水都不愿意给我。”
“……那个时候根本没想过能像现在这样交谈。”
“怎么会?我很擅长聊天啦。”
“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怎样?”
阿镜等待了几秒钟,没有等来回复,于是睁开眼睛,看向不远处,仍旧在进行着裁纸工作的禅院甚尔:“那是怎样?”
还能是怎样?甚尔对于这种无端质问有些烦躁,当然,这家伙未必是故意想要戳人软肋刨根究底,但造成的效果是一样的:“毕竟我不是咒术师。”
“甚尔愿意的话也可以是。”
“……你还没退烧脑袋坏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