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一点都不像梦境,无比真实的空间里,和另一个自己对话——若不是亲身经历了这样的事情,绪方定会觉得这种事情简直是天方夜谭。
遇见另一个“自己”,并且与他进行对话的那一幕幕……绪方觉得自己永生永世都忘不了。
结合初光刚才所吐露的情报——绪方推定那时的自己,应该已经快要捱不住“不死毒”……或者说是“不死之力”的侵蚀了。
那时的他,已经在“不死之力”的侵蚀下昏迷了过去。
如果……那个时候没有醒过来的话,他应该就会像初光所提及的丰臣信秀的那几个没撑过“不死之力”侵蚀的亲信那样,暴毙而亡吧。
就在自己已经昏迷过去,马上就要永远地合上双眼时,另一个“自己”突然出现了。
“他”带着绪方看完过往的一幕幕,让绪方重新激起斗志与决心,以及快要消散的意识,将已因“不死之力”而合上的双目再次撑开。
可以说,若没有“他”的帮助,绪方极有可能是撑不到完成对“不死之力”的最终消化的那一刻。。
“那个人”……就像是为了帮助绪方,将绪方给“叫醒”才特地在那一刻出现。
“那个人”究竟是谁?绪方自苏醒后,这个问题就一直萦绕在他脑海里。
若说谁最有可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那自然是非见多识广的源一和风魔莫属了。
因此,绪方决定趁着现在源一和风魔都恰好在场、没有其他无关外人在的这大好时机,向二人好好地问清这个问题。
谁知——他都还没详细解释他这个问题的前因后果是什么呢,便从风魔的口中听到了意想不到的回答。
“一即全,全即一?”听着这句自己闻所未闻的话,绪方不禁一怔。
源一这时则眉毛一扬。
“一即全,全即一……这句话怎么有点耳熟啊……”
“因为我以前曾跟你讲过啊。”风魔没好气地瞥了源一一眼,“我记得很清楚呢,大概是在四十多年前吧,我们刚一起结伴旅行时,我将这句我们风魔之里代代相传的名言告诉给你。”
“然后你对我说:‘为什么古人总喜欢搞出这种完全不知道是啥意思、不知所谓的谜语’。”
“哦哦,想起来了。”源一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在很久以前,我们都还很年轻的时候,你的确跟我讲过这句话呢,因为完全不知道这句话是啥意思,所以我当时转头就忘了。”
“当初,听到你说这句我们风魔之里代代相传的名言是莫名其妙的谜语时,我还很生气呢,但事后转头一想,却发现你似乎并没有说错,这句话的确是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谜语。”
与源一简单地说笑过后,风魔将严肃的目光投到绪方的身上。
“绪方老弟。既然你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你该不会……是试过自己和自己对话了吧?”
“……事情是这样的。”绪方沉声将自己所遭遇的一切,没有任何遗漏地告知给源一和风魔。
从如何遇到另一个“自己”,仔仔细细地一直讲到自己最后是如何在另一个“自己”的那句“拔刀”高喊中醒过来。
源一和风魔这俩名听客,则是越听表情越严肃。
在终于讲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后,绪方快声追问道:
“风魔大人,那句‘一即全,全即一’是什么意思?你难不成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吗?”
“我没经历过类似的事情。”风魔抬手挠了挠他那光亮的头皮,“该从……哪开始说起好呢……”
风魔微微仰起头,作思考状。
绪方也不催,让风魔慢慢思考以及组织措辞。
风魔也没让绪方久等。
仅过了半晌,风魔便启唇缓缓道:
“在我们风魔之里,有一句代代相传的话——‘被另一个自己认可并与其对话,方可达到武者的无上之境:一即全,全即一。”
“这句话到底是谁说的,以及为什么会在我们风魔之里中流传,已经完全不可考了。”
“虽然这句话一直在我们风魔之里中流传,但谁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啥意思。”
“我曾试过研究这句话的含义,试图弄清‘被另一个自己认可并与其对话’以及‘一即全,全即一’是啥意思。”
“我翻了许多的典籍,问过不少在武学上颇有成就的强手。”
“然而我翻遍了我所能找到的所有典籍,最终仅在佛门华严宗的《华严五教章》中找到和‘一即全,全即一’似乎有些关联的段落——‘诸法相即自在门,此上诸义一即一切,一切即一,圆融自在无碍成耳,若约同体门中,即自具足摄一切法也’。”
“佛经都是些什么玩意,你应该也清楚。佛经就是一大堆谜语的集合。”
“《华严五教章》的这段话,比我们风魔之里的那句名言还要难理解,所以完全没有参考意义。”
“典籍的翻阅毫无成效,四处问人也同样没有半点成果。”
“无人知道‘被另一个自己认可并与其对话’以及‘一即全,全即一’究竟是啥意思。”
“我当初跟源一提及这句话时,还被源一给斥为‘不知所谓的谜语’。”
“我没有说错呀。”源一冷不丁地插话进来,“这句话的确是难以理解的谜语啊,连点注释都没有。所以我当时转头就将这句话给忘得一干二净。”
“当初是你跟我说:你要用尽你的一生去达到自己所能达到的剑术极致,我才好心将这句说不定能帮助你达到剑术的至高之境的话告诉你的。”风魔用带着几分幽怨的视线瞪着源一。
“哈哈哈。”源一洒脱一笑,“达到剑术之极致这种事情,得要用自己的剑去慢慢摸索才有意思,依赖他人的指点,那太没意思了。”
“现在回头来仔细一想——我当初之所以会转头就忘掉这句‘一即全,全即一’,有相当一部分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我这‘不想靠他人的指点来达到至高之境’的偏执性格在作祟呢。”
绪方自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认真地听取、消化着风魔刚才所说的每一词,每一句。
他刚刚一直期待着从风魔的口中听到关于“一即全,全即一”的介绍。
可谁知事与愿违,风魔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啥意思。
本希望能在与源一、风魔对话后解惑,没成想到头来疑惑不仅没解,反而变得更多了。
“啊啊……”脸上不受控制地挂着撼色的绪方轻叹了口气,将视线转到源一的身上,“源一大人,你也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吗?”
“没有。”源一很直接地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试过自己和自己对话过。”
话说到这,源一换上开心的笑颜,随后接着道:
“绪方君,你真的是每次都能给我惊喜。”
“不知不觉间,你似乎都已经达到了我从未达到过的境界了。”
“真是后生可畏呀!”
“在剑术的修炼上,我果然还差得很远,还有很多精进的空间啊!”
源一的话语中,没有任何阴阳怪气的负面语调。
语气、语调中,仅有最纯粹的喜悦。
尤其是在说出“自己还差得很远”这句话时,源一就像一个单纯的孩童一样,露出了极纯粹的笑容。
看着源一的笑脸,绪方的脸上也不禁浮现出了笑意。
“我这属不属于达到了新的境界,还无法确定呢。”绪方轻叹了口气,“说不定自今夜过后,我就再也没法与另一个‘我’相见了。”
“这个顺其自然就好。”源一摆了摆手,“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再与‘他’相见了呢。”
“如果是要再像今夜这样,遇到濒临死亡的危机才能再次遇见‘他’,那我倒希望余生还是不要再与‘他’相见了。”
以半开玩笑的语气这般说道过后,绪方郑重地向风魔鞠了一躬。
“风魔大人,感激不尽,多亏了你,我现在总算是不再对为何能见到另一个‘我’毫无眉目了。”
风魔还未来得及回话呢,源一便笑着替风魔答道:
“柑实的‘一即全,全即一’,你用作参考就行。”
“毕竟这句话的价值,还有待商榷。”
“风魔之里流传着蛮多这种完全意义不明、感觉完全是在瞎掰的谜语。”
“我记得柑实似乎还跟我说过另一句他们风魔之里代代相传的谜语,叫什么‘驾驭雷霆’来着?”
“‘达无上之境,方可驾驭雷霆,施展雷击之法’。”风魔默默接话,“这句话,也同样在我们风魔之里中代代相传。”
“驾驭雷霆,雷击之法?”绪方的表情缓缓变得怪异,“这个……完全是在瞎掰吧?”
这句话和刚才的那句“一即全,全即一”一样,每个字词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后,整句话让人觉得十分费解……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我还是不得不认同——源一刚才所说的是对的。”风魔一边叹气,一边抬手摸着一直在反射月光的脑门,“这些在我们风魔之里中代代相传的话,其内容的确都感觉像是在瞎掰的,价值与正确性都有待商榷。”
“所以绪方老弟你将我刚才所说的那些,纯当作是参考便行。”
绪方点了点头,正想说声“我知道了”时——
“阿逸,你在干嘛呢?我等你好久了!”
身后传来了阿町的声音以及他早已熟悉的阿町的脚步声。
“啊,糟了……”绪方轻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后,迅速循声转过头去,便见着两手叉腰的阿町正站在他身后,朝他投来不悦的视线。
此时此刻,绪方总算是想起来——自己是来为阿町打水的……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