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你又干嘛去了?”
宁王府内宅里传来雷霆之怒,徐佩霖身体绷直了站在正堂里,紧闭双唇,眼中晦暗不清,辨不清个中情绪。
当朝宁王徐良正对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面色愠怒,眼中险些爆出火珠。
他以手抵着木椅扶手,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你,你这不成器的东西,已经十九岁了,却还是成日里游手好闲,就算你爹我位高权重,可是家门不幸,却只有你这个一个儿子,叫我偌大家业,托付于谁?”
“怎么还不跪下?翅膀长硬了?”徐夫人则是面带讥笑,不紧不慢地添油加醋。
“父母在上,你这不肖子还不跪下!”使了个眼色,徐良便让家丁强行折了下儿子的膝盖,迫使他跪下。
徐佩霖却不肯就范,跪下了也要把头颅昂起,眼中似有恨意:“父亲是称职的父亲吗?母亲又是真的母亲吗?”
“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的佳事,已经被朝臣告知于我了,市井小民无不笑话于我宁王府,我且问你,宜春楼的龌龊事,什么时候有个尽头!”
徐良愈加气急,儿子刚出生那会儿家里还是很和睦的,可这不肖子自六岁起,便如中了邪一般,偷奸耍滑,行为不端,以至于今年十九岁了,却仍然言语无状,肆意放浪,实在是无奈至极。
现在自己年纪也大了,指望着这根独苗接下家业,也不使得宁王府沦为昙花一现的显赫贵族,但现在看来,恐怕要愧对先人了。
徐夫人以指尖轻轻捻了捻身旁的水仙花瓣,漫不经心地开口:“王爷,要我说啊,娶一个世子妃是最好的办法,镇南王府的二小姐年龄也到了,我看过,出落得很是水灵。”
“呵,母亲大人很是体恤儿子啊。”徐佩霖冷笑一声,话中有话,“两个人一齐控制我,想必让您更放心。”
“混账!”徐良重重地拍向几案,“难道你母亲为你谋划打算还有愧于你了?”
徐佩霖直视高高在上的所谓母亲:“是了,从小母亲便对我关爱有加,这份恩情我必要刻骨铭心的。”
言罢,便掀起袍子起身,不再理会身后的怒骂指责。
“少爷,您没事吧?”阿山跟了上来,心疼地看着自家少爷。作为内宅人,从小跟在少爷身边,又听过嬷嬷道出隐情,他知道少爷现今这副模样,王爷和夫人是“功不可没”的,放在谁身上,都会以这幅面孔示人,这是麻痹自己和外人的最好方式。
只是,日子久了,他也替少爷心痛,少爷在老爷夫人那里,是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丝温暖的罢?
“少爷,怎么了?”奶娘李嬷嬷迎了上来,疼惜地抚上徐佩霖的面庞,这看着长大的孩子,无论何时何地,心都是牵系在他身上的。
轻轻抱了下李嬷嬷,徐佩霖悄悄敛起了眼中的涟漪,转而换了温润柔和的面色:“嬷嬷,我偶然在街市间,见到了您说的那本刺绣图集。”
“砰。”李嬷嬷闻言,手中的茶盏轰然落地。
“真的吗,少爷?”嬷嬷激动地握住徐佩霖的手掌,“要知道,那是当年你母亲留下的唯一物件,时隔太久,我虽则不知道你母亲是生是死,那咱们只要找到了这本图册,就有了线索了!”
两人密语良久,徐佩霖的手掌渐渐握紧,心中的某个念头愈加清晰。
“唧唧啾啾。”臻绣坊绣房外,婉转低吟的鸟儿奏起了今日学艺的尾声。
“林杏,你看我这次绣得怎么样?”
练了一段时间,章锦儿和好友林杏渐渐摸清了刺绣的一点头绪。
此刻,锦儿拿了自己刻画的《游鱼嬉戏图》初稿给姐妹评判,她的脸上有着期许的喜色。
林杏拿过来一看,眼中不乏惊喜:“锦儿,我感觉你的技艺,比开始时大有精进呢!”
“真的吗?”手中执针的锦儿,一个乐不可支,不小心戳到了食指,鲜血冒了出来,血珠儿趁人不注意,滴到了底布上。
章锦儿傻眼了,怎么办啊?今日学堂作品是必须要交的,可是游鱼嬉戏图画里并没有相近的殷红之色,重新再选题材是决计不可能了。
这……
锦儿和林杏苦恼地相看一眼,林杏不无愧疚地咬咬嘴唇:“锦儿,对不起,是我说得太激动了,害你狂喜失神,要不你拿我的,我和你交换,使你免于责罚?”
锦儿心里有些暖暖的熨帖:“这怎么成?自己的事情须得自己承担后果,待我想想。”
林杏见状,赶紧埋头完成自己的作品,锦儿却不着急,托着腮思忖良策。
“你怎么了?”方姑姑巡视到此间,发现只有章锦儿有些走神,瞥见她以绢布掩着指尖,画布上有一滴殷红,心下明了。
“刻鳞针,自己思量下。”说完便往后巡视。
刻鳞针?锦儿拍拍额头,该怎么运用呢?
对了!一道灵光乍现,章锦儿片刻未犹豫,一拍脑袋,开始着手补救洇染血色的底布。
“锦儿,你想到妙招了吗?”刚收工的林杏关切地问道。
“嘘,马上就好。”锦儿只做了个手势,不多言语,怕灵感烟消云散。
锦儿心内早已有了筹划,刻鳞针是表现形象的针线手法,分为叠鳞、抢鳞、扎鳞。《游鱼嬉戏图》并未说明是哪些种类的鱼儿,若是掺杂着红鲤鱼,倒也生动有趣,那么便将这血滴将错就错,刺进鳞片里,使得这条红鲤鱼更加活灵活现,具有色泽的丰盈感。
手中片刻不犹疑,主意已定,锦儿便游刃有余,以新学的刻鳞针在底布上挥洒自如,起起伏伏的瞬间,一汪池水,几点游鱼,便在底布这方寸天地活了起来。
“时辰已到,交稿!”嬷嬷们大声提醒,将各位绣女的作品一一收上去,开始品评。
“这幅手法拙劣,看出来不得要法,需要勤加练习!”方姑姑举起一块绣绷,略带不满。被点到名的绣女面皮登地一下红了,羞愧难当。
评述了几幅后,林杏的画作来到了方姑姑的手中。
“林杏选择的《翠柏长青图》,看似简单,不乏用心之处,你们看,完成得尚可。”
绣女们纷纷艳羡,章锦儿由衷地为好友感到开心,便暗自看向她,准备来个眼神间的调皮。
“章锦儿,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