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锦儿。”绣房里乍然间一声呼唤。
林杏用手肘推推好友,她能想到接下来的“暴风骤雨”。
用手遮掩着偷偷觑了一眼锦儿,果见她魂不守舍地站起身子,犹如风雨飘萍。
“章锦儿,你听到我的问题了么?”沈清知有些不悦,新的一届二等绣女,自己最是欣赏锦儿,虽则嘴上不说,但还是暗中关注着,这是她对后辈隐秘的寄望。
可近几日,不知为何,章锦儿有些心不在焉,让自己有种可怕的熟悉感,那是二十年前的自己,感同身受的惆怅、痛楚。
会是这样子么?
“章锦儿,你来告诉我绣出一只猫儿的毛发,用哪种针法才能更是栩栩如生?”
恍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锦儿只觉羞愧难当。
为了一段感情,一个男人,自己竟也成了哭哭啼啼的小女子样?
可一时间脑子竟然混乱无比,她犹豫着,心上清除了些阴霾。
再也不能这样子!自己是从山野里出来的,背负着漠视嘲笑的眼神,背负着自己的报复,背负着传扬苏绣的责任,绝不容许自己变成这样。
“师傅,应用……”刚才的分心让师傅讲的重点技巧悄然溜走了,后悔不已,锦儿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方一片雾蒙蒙,难辨是非。
“答不出来是么?去外面站着!”
低着头起身,锦儿在心中暗暗给自己打了个巴掌:“活该啊你章锦儿!”
日头晒得人心头焦躁,却让章锦儿头脑更清醒。
女子闯出一片天本就很难了,安身立命也不是嘴皮子动动就可以一蹴而就。
暗自握紧拳头,她发誓要叫天下人知道一位乡野绣娘,让自己名扬旭朝。
雄心壮志一瞬间被打断,锦儿讪讪地偷瞄了一眼沈清知。
“师傅。”愈发低头像个鹌鹑。
沈清知面上依旧冷得令人发憷。
“到绣房来。”
“你到这里是来干嘛的?”沈清知直截了当抛出一个问题。
章锦儿老老实实的:“是来学艺的,是来传扬苏绣的。”
“所以你就这幅死气沉沉的样子?”沈清知抬眸凝视,“你还有脸说出你的想法?”
“好好想想,女子该不该仅仅沉湎于小情小爱,不要误了终生。”
如钟磬敲击着心脏,锦儿忽而抬头。
在街上像具行尸走肉般飘荡,脑中一直回想着的,是师傅失望的话语。
可是要忘记一个人,真的好难。
为什么这么难,无论是黛瓦屋顶,还是街市小摊,抑或是僻静小路,处处都是两人走过的痕迹,该怎么忘记?到底该怎么忘记?
为什么这么没出息,从前那个了无牵挂,一心往前冲的章锦儿,去哪里了?
环抱住自己的身子,锦儿倚着青石灰的墙,缓缓倒了下来,像是一株失却了活力的植株,没有思想,没有灵魂。
如泣如诉,她的呜咽,她的愤怒,她的不甘,都爆发在无声的眼泪中。
“少爷,你怎么今日偏寻到这幽静之处?”
阿山跟在徐佩霖身后,有些疑惑。
徐佩霖也是鬼使神差想往这边走,像是有什么在蛊惑自己。
眼角有一袭粉色在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