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与迎月成为母女自有其因缘,赫连都督却比本宫所想,更了解迎月。为何?”长公主双眸陡然一利。
赫连恕眸色忽而一冷,嘴角微抿道,“长公主殿下实在不必这样尽将人往坏处想,毕竟,殿下真正想要针对的,并非是卑职,不是吗?”
长公主跟着将面色一沉,“有何不同?你也是文楼人!何况,你此时出现,又带着文楼投靠朝廷,要说无所图,本宫说什么也不信。”
两人的对话,徐皎听不太懂,可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却也知道这当中有些典故,或者关乎着文楼,或是文楼的什么人。
“文楼自然有所图。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文楼这么多人,总要吃饭穿衣,卑职忝居文楼之主,总得为文楼上下多多考虑。”赫连恕沉声道。
徐皎却注意到他的脸色比之方才又难看了些,他虽然没有露出半点儿异样,可他毕竟受了那么重的伤,又说了这么许久的话。
徐皎望了一眼长公主,却见她沉了脸,分明并未被赫连恕方才那番话说服,反倒嗤道,“冠冕堂皇!杜文仲呢?你让他来见本宫,本宫亲自与他谈。”
“如今的文楼之主是卑职,所有的决策也都是卑职一人说了算,长公主殿下究竟是真正对文楼,对卑职不放心,还是只是想见杜先生?”赫连恕语气冷锐,并未留情。
长公主没有应声,微微眯眼回望他。
徐皎蹙着眉心看了赫连恕一眼。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触,赫连恕眸色微微转黯,“殿下若是要见杜先生,卑职可以代为转告,至于先生见不见殿下,却不是卑职能左右的了。”
长公主听罢,神色却是微微一松,“如此,本宫就先谢过赫连都督了。”
赫连恕淡淡笑着垂目。
长公主看他一眼,又瞥了徐皎一眼,竟是直接站起身来道,“坐了这么一会儿,本宫有些乏了,出去转转,迎月,你替本宫好好探望一下赫连都督,本宫在外头等你。”
说着话,在徐皎怔愣的眼神中,竟是直接若无其事反身走出屋去了。
直到关门声响起,徐皎才骤然醒过神来,望着低头勾唇,好似在偷笑的赫连恕道,“我母亲……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赫连恕抬起头望她,眼里似有星海闪烁,“长公主殿下未必误会了什么,她大概是在投桃报李吧!”
“为了什么?就为了你刚才那句模棱两可的话,她就将我卖了?是那位杜先生对她太重要,还是我在她心里太没有地位了?放我单独探望你,孤男寡女的,她也放心呐?”徐皎一边噘着嘴半真半假地小声抱怨道,一边朝床榻的方向靠近了些。
赫连恕一哂,“我一个刚从鬼门关转悠了一圈儿回来的伤者能对你做什么?再说了,我还没那么饥不择食。”
“嘴还是这么毒,看来是真死不了了?”徐皎倒没有如往常一般反唇相讥,只是撇了撇嘴,问道。
赫连恕眸色一深,抬眼望向她,“担心我了啊?”
“那可不!都说祸害遗千年,若是连你这样的祸害都这么容易就被人害了,那我往后岂不更要如履薄冰了?而且,赫连都督可是我的命中贵人,你都出了事儿,往后谁来罩着我?所以啊,你可一定要逢凶化吉,长命百岁,将这祸害遗千年的古训长长久久地践行下去。”
赫连恕见她眼下脂粉也没能彻底掩盖的黑影,眸色转黯,半晌后才幽幽道,“往后少点儿担心我,也少点儿……依赖我吧!”
徐皎蓦地惊抬双目望向他时,他却是冷冷道,“我可不想一直罩着你,你还是自个儿长进些吧!”
徐皎听他这一句,嗤了一声,就知道他没好话。
“对了,你这宅子这么大,却不收拾,我方才进来时,还当这是鬼宅呢。”徐皎说的只是稍微有些夸张,不过看他住着的这几处,那些锁起来的院子里是怎么样,可以想象。说不得草都长得可以直接演聊斋了。
“这怎么也是你自己的宅子吧?你不好好打理打理,若我是陛下,说不得要以为你不打算在这里长居,或是有别的打算呢。别小看这些细节,有句话说得好,细节决定成败。”徐皎那个苦口婆心啊。
赫连恕倒是没有听过这句话,对她话里的提醒也是不置可否,只是略有些诧异地望向她道,“你不知道这座宅子吗?”
徐皎一脸莫名,她该知道吗?又不是她的宅子!微微眯起眼,她眸光中多了两分疑虑,这人该不会是在向她炫耀吧?有房产了不起啊?是了,在寸土寸金的凤安城,有这么大一座宅子,还真是挺了不起的。
赫连恕看她这样,叹了一声,“看样子,还真不知道。这宅子就是从前的文楼所在,文楼解散之后,陛下将这宅子赏给了平南王府,前些时日平南王府出事,宅子才收归朝廷。这回,陛下又将宅子发还给了文楼。”
徐皎微微瞠圆了眼,她是真不知道还有这一茬,所以,这宅子与她还有这渊源啊?
徐皎环顾了一眼四周,满是惋惜地长叹了一声,“我爹藏什么私兵啊,倒还不如偷偷给我们留两座这样的宅子呢……这得值多少钱啊?”
赫连恕“……”原来不知狡诈,爱撒娇耍痴,还是个财迷呢,真是失敬!
去看了一趟赫连恕,对他的伤情有了了解,徐皎的心放了下来,回了景府就直嚷着饿了。
今早的早膳她食不知味,只用了半碗粥,如今听她饿了,半兰自是欢喜,忙不迭就是去了厨下,去给她做她平日喜欢的菜色。
徐皎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儿,目光不经意瞥见书架上放着的,景钦前两日拿给她的那本书。她左右也无事,便顺手将之取了下来翻看,趁着晚膳之前打发时间。
谁知才看了几页,红缨就来报说景钦来了,徐皎有些诧异,却没有意外,略作沉吟放下书,到了花厅去见景钦。
进门就见得负手而立的人,徐皎忙屈膝见礼,“二哥哥!”见他身上尚着官服,莫不是回府就直接过来了?
景钦静望着她,目光深邃,“下衙后,我就去探望了赫连都督,他虽伤得重,不过已是没有性命之忧,这下,你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