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想必你已是知道了,所以,自然不会再担心。”徐皎正要笑着向景钦致谢,就听着他语调幽凉地道。
徐皎一噎,怔怔抬眼望向他。
景钦还是那副温润的模样,语调亦是带着轻笑,“我去了才知你和长公主殿下已是去探望过了。”
“哦……街上不是传得离谱吗?我去了长公主府,母亲就问起我这事儿,少不得解释了两句,想了想就又将赫连都督宫宴上救我之事与母亲说明了。母亲这才带着我,以探病为由,登门向赫连都督致谢。”
“你可知,赫连恕自那日西郊马场之后,就与永郡王世子走得很近?长公主殿下自来从不过问朝事,可是她从前曾随先帝南征北战,为大魏立下过汗马功劳,在军中更是威望赫赫,她如今登了赫连恕的门,落在有心人眼中,意味着什么?”景钦突然话锋一转,正色道。
徐皎听着,脸色微微一变,“这些事,我不知道……可是母亲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单纯地想要谢谢赫连都督而已。”
“单纯?大概以为事情这样单纯的,只有你一人吧!”景钦道。
徐皎神色一黯,咬着下唇,不说话了。
她是有些小聪明,可要说大智慧和政治觉悟……她真的没有。就像景钦方才说的那些长公主从不过问朝事,以及赫连恕与杨浚走得近的这些事儿,她不关心,自然不知道。她进到这个世界,到如今,所求也不过能平平安安活着,并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量过得舒心罢了。
哪怕是对刺杀案的关切,也不过是因着事情关系到徐皌和景钦,而徐皌与景家都是她的保护伞,她无法置身事外。
至于其他……根本与她无关。她本以为是与她无关的,直到此时,那层遮羞布被景钦毫不留情地捅破、揭穿,让她不得不正视自己自欺欺人的事实。
她已在局中,她身边的人都在局中,又岂会与她无关?
眼看着徐皎脸色都有些发白了,景钦有些不落忍,心软道,“与你说这些,不是怪你,眼下怪你也是无济于事,长公主殿下只怕也有她的考量,非你能左右,赫连恕也一样。可阿皎……往后行事,定要多多思虑,你背后,有景家,有长公主,你的一举一动,并非只关乎你一人。你,可明白了?”
这是景钦头一回唤她“阿皎”,而不是“二妹妹”,还这样的语重心长……
徐皎抬起眼来,对上景钦那一双微微上挑,自带两分桃花,此时却甚是幽邃的眼,将万千复杂的思绪压在眸底,乖巧道,“二哥哥,我记着了。”
景钦见状,软了脸色与语气,“你知道便好了。不过因着昨夜的事儿,赫连都督倒是因祸得福。之前一直未曾勘破的得月楼刺客一案已是有了进展。”
“是羯族所为?”徐皎明知故问道。
“是!那些刺客熬不住缉事卫的酷刑,能招的已是招了。他们是北羯的罪人,犯的都是死罪。某一日,有北羯的贵人给了他们机会,让他们听从安排,成为那人的死士,他们就可以从北羯死牢里逃出生天,他们可以赢得生的机会,还可以给家人挣上一大笔钱。他们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该作何选择。”
“那些人锁骨下方的标记……”徐皎下意识道,说出口才发觉自己可能说错了话。
果不其然,景钦望着她,微微眯起眼来,“没想到,阿皎知道的还挺多。”这一口一个阿皎的,倒是叫得愈发顺口了。明明与景铎是同一张脸,怎的这个人唤着阿皎,她就完全没法自在呢?倒像是唐僧念起紧箍咒了。
徐皎掐了掐掌心,端出一脸没心没肺的甜笑,“今早去看赫连都督,无意中听他和母亲说起,说是刺客锁骨下方都有一个标记。”
“唔!”景钦也不知信没信,点了点头道,“确实是,不过那不是什么标记,而是北羯的死囚才会在那个地方做标记,这些人的死囚标记都是抹去了。”
“原来是这样。”徐皎一边点着头,一边小心瞄了眼景钦的脸色,奈何……什么也瞧不出啊!“那那个北羯贵人是何人?又为何会刺杀李二郎君和赫连都督,那些刺客可都招了?”一是心虚,二是真的关切,徐皎忙不迭问道。
景钦却是摇了摇头,“这些人并不知那位贵人的身份,甚至连长相都不知,所有的人见到的贵人,都戴着面具,是不是同一个人都不好说。至于为何要杀李二郎君和赫连都督,他们也是半点儿不知。他们只管接受命令,再深一层的秘密,他们还不够格知晓。”
“不过,这位贵人在北羯定是位高权重,否则哪里会轻而易举将这么多死囚收归己用?”
“这是肯定的。那么,阿皎觉着,这样一位位高权重的北羯贵人缘何要煞费苦心,不远千里派来死士,刺杀一个节度使府的郎君,还有一个刚刚上位的权臣?”
“如果说刺杀李二郎君是为了挑拨离间,让大魏内乱,北羯好趁隙而动的话,那刺杀赫连都督又是为何?我是真的百思不得其解。”景钦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落在徐皎面上。
徐皎心跳如擂鼓,面上却稳稳地端着一脸的疑惑和不好意思,“二哥哥真是高看我了,你都猜不透的原因,我哪里会知道?应该还是一样,就是为了让咱们内部乱起来吧!”
景钦看她这般,掀起唇角,微微一笑,“是了,你一个不关心这些事儿的人,问你这个问题,有些太为难了些,不过阿皎,往后多动动脑筋,想想这些事儿,也没坏处。毕竟,你是迎月郡主。”
又是一句别有深意的话。
“还有,对人多两分戒心,防人之心不可无,并非所有人都跟表面看来一般无害,是个好人。”
这话就有些意有所指了。
徐皎心里明镜儿似的,面上却是一脸的听话,乖巧地点头道,“多谢二哥哥教诲,我都记在心上了,不会忘的。”
景钦见她这样,一时有些气噎,再多的话却说不出了,片刻后,才道,“那就歇着吧,我也回去了。”
说着,便是迈开了步子。
“二哥哥,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