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绝书生一看就知道贾环在想什么。
血滴子八大处,名字都是现任大都督改的,一个比一个奇葩,你还不能说他不对劲,因为都有点道理。
比方说,监察学政的,名叫穷酸处,管的就是一群书生穷酸,有问题吗?对于血滴子来说,他都是拿人当罪犯来看待的,那么用比较侮辱性的词语,来描绘被监察的对象,也没问题!
三绝书生权当不知道,他很仔细地观察着贾环。这是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九岁不悟,一朝开蒙,百日先天,有望成圣!
这就是贾环在血滴子的档案记录。像这样的人,又是生在荣国府,必然是血滴子的重点监控目标。
何况贾环还有个亲姐姐在宫里!
三绝书生面无表情,看了尸格,又看了贾珍的尸体,迅速走完了流程,大笔一挥,在尸格和笔录上都签了名。
他这一落笔,顺天府的仵作是长出一口气,这活儿有血滴子接下了!血滴子慎刑司的暗探却苦了脸,这么一个第四境界的大名剑,上哪去抓啊?要是吕婉娘那级别的,整个血滴子都上,也未必抓得住。
三绝书生很场面地安慰了贾敬几句,看来这事就这么定了,贾府安心办丧事就好。
他带着手下出了贾府,暗探马上就抱怨起来:“三绝统领!这哪里是好签字的?这死的是三品威烈将军啊!此种案子,上面定是三日催逼,务必要破,弟兄们拿头去抓名剑?”
三绝书生很是淡定:“你怕什么?正因为是名剑,所以抓不住也很正常,谁叫你们限期抓人,你就让他自己去嘛!大都督都抓不住吕婉娘,我们算什么!”
暗探头一缩,你敢说大都督,我可不敢。
三绝书生回头看了看,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宁国府近年来后继无人,原本以为等到贾敬一死,贾珍这个败家子,必定将宁国府败个精光,说不定要抄家呢。
可如今,居然过继了贾环!那这个宁国府,没准就要翩然翱翔。不但勋戚们的格局会为之一变,甚至会影响到朝中的局势呢。
九岁的贾环,能不能接过宁国府的班,扛住接下来的种种暗流?哼哼!
贾府总算安心开始办丧事了。按照贾敬的性子,本是准备随便办办就算了,可这次不同,不仅要为贾珍办丧事,还得隆重推出宁国府的下一任家主候选人,刚过继来的贾环。
那就不能草草了事了。于是贾敬很随便地吩咐了一句:“尽其所能,大张旗鼓!”他就回屋念道经去了。
贾蓉贾蔷站在下面,垂着手听了,当时不敢言语,脸都皱得跟苦瓜似的。
贾敬一走,贾环招手,让他俩留下来:“二位侄儿,有什么难处?”
贾蓉贾蔷不敢讲,连声说没难处。
贾环就笑:“这府里,是缺了银子了吧?”
贾蓉还有点犹豫,贾蔷先倒了:“三叔!真是的,珍大爷在的时候,花钱无度,把家底耗了个七七八八。如今要大办丧事,光是宫里请封,就得花上一大笔,丧事更是无底洞,海一样的银子填下去,也不见一个水花。这,这可怎么好?”
贾环指了指贾蔷:“你少来哄我。只要我一松口,你们就敢把历年积欠,还有你们自己拉下的饥荒,统统报了丧事的账,顺带还搂一笔。”
贾蓉贾蔷吓得背后冒冷汗,这是九岁的毛孩子吗?怪不得都说贾环是神童,怎么这种事连也懂!
一句话镇住了两个大侄子,贾环觉得宁国府开始有点意思了。他可不想学贾敬,顾着自己快活,结果下面乌烟瘴气,人家还得戳他脊梁骨。
贾环指指贾蓉:“你,明天一早,把必须办的事情,要花的银子,给我列个札子上来。就这次丧事的事儿,别的私货不要掺进来。要不然,我就连你老底一块掀了。”
贾蓉连忙答应,看来还有点希望。
贾环又指指贾蔷:“一应用物,还有人工,你也报个数目上来,回头我一桩桩查,你要是敢吃花账,我就叫你滚出去。”
贾蔷也不敢尥蹶子,贾环如今是真的有这个权力!他那点本事,也就扒着宁国府的大盘子,往自己小家搂好处罢了。
贾环还给他留点余地,告诉贾蔷,丧事办得好了,过去的账就暂时不追,给他机会慢慢填上。贾蔷还能说什么?虽说是刻薄了些,到底还有余地,以后再求求这位三叔吧!
俩人出来,彼此一看,都哭丧着脸:九岁的孩子,怎么这么难对付!他们能哄着贾珍,容忍他们在府里搂钱,那都是下了血本的。
像贾蔷,长得俊俏白皙,底下人就传他和贾珍有一腿。
贾蓉更好,不但自己长得好,娶个媳妇简直万人迷。跟贾珍之间的传闻,那就更不用说了。
都是传闻吗?那也未必!
如今换了个三叔,别看年纪小,瞧这样子,马上就能管府里的事了。俩人这以往的地位,弄不好都随着贾珍一死,打了水漂了!
苦啊!屁股都卖了,结果一切从头来过,回忆总想哭。
俩人索性也不走了,蹲在天香楼外面合计。这地方是贾珍的住所,贾珍死了没人住,也不知道贾环是什么章程。
贾蓉先跟贾蔷说,得给贾环找个好住处。
贾蔷眼睛一亮:“对!三叔以前是个庶子,听说跟着姨娘住,没过过几天好日子。给他弄个好地方!不过,我还有个主意。”
他有点不怀好意地看着贾蓉。
贾蓉顿时色变:“你小子,要去你自己去!你屁股比我滑!”
贾蔷呸他:“说什么呢!三叔才九岁,不管什么天才,总是要人照顾的。蓉哥儿,你想想,你当初是如何讨珍大爷欢心的。”
贾蓉愁眉苦脸:“你也说了,三叔才九岁,我娘子纵然天香国色,他也未必懂啊!”
贾蔷一个劲撺掇:“不懂正好,也不吃亏啊!”
正说着,忽然面前站了一个人。贾蓉一抬头,吓得跳起来:“娘,娘子……”
秦可卿面沉似水,眼光盯着贾蓉,半晌,不言不语地走了。看方向,正是朝贾环如今暂居的日新堂去的。那是贾敬一贯的住处。
贾蓉松了一口气,看见秦可卿身后的侍女,提着一个食盒,想必是给贾敬贾环送饭食去的。
不由得叹道:“还是娘子思虑周到!我大事勿忧矣。”
贾蔷撇了撇嘴,像贾蓉这种,甘心当绿头乌龟,从娘子身上讨好处的男人,连他都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