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未至那会儿,史殷奇早早就命人在内宫整修了清凉园。
清凉园内涵盖屋室数百间,他让人采来绿色的苔藓覆盖在每一处石阶上,又凿渠引水,渠水蜿蜒串联起各处屋室殿宇。水中种植着南州特有的荷花,花大如盖,高一丈有余,夜舒昼卷,一茎四莲丛生。
到了酷暑之际,清凉园已成,置身其中恍如仙境。
史殷奇最喜乘船绕园环流。执篙划船的必得是雪肌玉肤身轻体盈的歌姬舞伎。歌姬品竹调丝,舞伎旋舞不停歇。
等船行至中央,史殷奇会命人将船凿沉。他早早到了另一条船上,与宫侍们一起看落水的美人花容失色地在水里扑腾以取乐。若看得高兴,有时也会下水与美同游。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兴致上来,他还会令众姬脱光衣服,在他眼前嬉戏追逐。
慢慢的,这便成了一个规矩,凡入清凉园,不论妃嫔还是宫娥,必得赤身裸体……
不愿意的多,愿意的也不少——谁不知国君穷奢极侈、挥霍无度,只要能博他开心,人人都有厚赏,赏赐中不乏奇珍异宝。
但这愿意和不愿意,似乎也不存在多大区别。
王权之下谁又有说不的权利呢?
史殷奇回宫后总共也就消停了一日,之后便又故态复萌。
沉寂了一段时日的清凉园重又变得热闹起来,美人如花妖娆满目,一派莺啼燕语。
这会儿已是腊月底了,凉气来袭,比不得盛夏那会儿。
但他规矩不变,仍旧以看美人坠水为乐。
不着寸缕的美人在水中载浮载沉,冻得瑟瑟发抖,还要强撑着笑脸陪他游园。
“大王这几日除了去步韵轩,再就是清凉园了。他与新带回来的那些美人饮酒寻欢,往往通宵达旦,直到醉得不省人事……还让跟前伺候的内监学鸡鸣作狗叫,能以假乱真者就赏赐一金,现在宫侍争相学叫,还未近清凉园呢,远远就听到一片鸡鸣狗吠之声。”
姜佛桑一目十行浏览着奏表,快速批阅好搁到另一边,往往是眼停手停。
菖蒲手也快,早已将另一份展开铺在她面前。
似霓把凉台殿那边的情形如实禀告了,又道:“大王方才派人来知会,明日要在犀游苑夜宴,问女君要不要凑个热闹?”
游走的笔锋终于停下。
姜佛桑抬头,也没问什么名目。
史殷奇荒宴无度,对他来说聚众宴饮才是常态,哪里需要什么名目?
“都要宴请哪些人?”
“大王说,他有阵子没见朝中文武了,甚是想念……”
姜佛桑点了点头:“知道了。”
发现菖蒲迟迟未有动作,转头看去。
菖蒲手里拿着一份奏表,递也不是,收也不是,脸上表情有些僵硬。
“是、是西雍州……”
姜佛桑也便了然。
展开一看,果然又是老生常谈。
…
昆柱王惯于征战,嘴皮子却也不弱,不仅把她骂了个体无完肤,又再次提到了屠闼。
还谆谆告诫史殷奇,若再这样沉湎酒色、纵容妖妃乱政下去,亡国之祸就在眼前。
姜佛桑笑了笑。
欲提笔写个“已阅”上去,落笔时又停下。
沉吟片刻,把奏表阖上递还菖蒲:“稍后送去给大王过目。昆柱王用心良苦,大王岂能不知?”
犀游苑在宫城以外,靠近北城墙,是一片占地颇广的苑林。
内里芳草如积、珍木连阴,既可骑马涉猎,亦涵盖曲池钓台,还有楼堂殿观无数。
国君日常宴请百官亦或为大臣践行,常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