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看着就晚了，日头要落，已经隐到远山的后面了。晚霞一半染红了半天，一半投在河水里，河水因此也红了一半。这一日宋、蛮两边又交战了几次，两家各自都有损失，侬继封的人马，暂时被曲士英和展昭两个卡住，没有办法继续东进。

太阳一落，暑气慢慢得就降了。往河对面蛮军的方向看，那边厢灯火通明的，是个要准备夜渡的模样。展昭和曲士英凑在一块儿，商量今夜战事的时候，突然有人赶过来道：“两位指挥，有消息到了：侬继封长沙方向的人，今天晚上就能到！”

因这个话儿，曲指挥从地图上抬起头，对展昭道：“打了一天，侬继封没占着什么便宜。如今长沙的人一来，他们今晚上肯定有动静！咱们得赶紧布置布置，准备迎战！”

展昭便问：“他们回来的说没说，龙门寨现在有消息了么？”回复的道：“那边侬继宗的人马多，到现在还一直没有回音。我觉得不怕：倘若龙门寨被攻破了，蛮军肯定不罢休，会从东面攻咱们后背。如今还这么静悄悄，那就是没事儿！”

忍着山里面蚊虫的叮咬，众人一面观察河对面侬军的动静，一面商量着接下来的战事，不知不觉夜色已沉了。正说着时，突然有人来报道：“指挥不好了！昨天晚上，侬继宗的人马已经把龙门寨给攻下来，孙指挥还有第十指挥的人马，全都在龙门寨殉国了！侬继宗已经夺了龙门渡，正在朝咱们的方向赶来！”

来不及替孙奇一行人惋惜，士英立刻询问道：“蛮子的人数有多少？多少人朝咱们过来了？”回复的道：“黑灯瞎火的看不清，瞧那个架势，朝着咱们过来的，大概有三四千！”

展昭便问：“咱们去龙门渡支援的人马，现在都在哪里呢？”回复的道：“咱们过来支援的人，一共来了两三支。因为龙门寨被蛮子围了，都被堵在外面呢。有撤了的，也有被蛮子缠住了，一时没办法脱身的，现如今都是自身难保！指挥咱们也快撤吧，晚一晚被包围就走不了了！”

议论的时候，突然外面又来了消息，有人赶过来传令道：“龙门寨失了，军使有令，叫你们不要再继续停留，要尽快撤！”

眼下这情形，不撤已经不行了。现在已经过了子时，距天亮没多长时间了。展昭便对士英道：“收拾收拾，现在就准备撤退吧！曲指挥把正面的步军先撤出来，等你们走了我们就撤。”

曲指挥还要推辞时，展昭便道：“我们马快，撤退容易，你们快抓紧时间吧！”眼下已没有更好的法子，步军先走的这件事儿，曲指挥也就同意了。

趁着天黑，对面的蛮军不注意，宋军立刻行动起来。宋军正面的那些步军，一队一队撤下来，正面守着的，全换了龙卫的人马了。为防被侬继封看出来宋军要撤的迹象，河对岸宋军这边的灯光，都亮了一宿。

眼看着步军的人马都到齐了，曲指挥与展昭道个别，嘱咐他道：“展指挥，我们要先行一步了。你们不要等太久，过半个时辰就赶紧撤！”

展昭回道：“龙津渡到玉峰山这一段路程，山高水多，地形复杂，夜路根本不好走，让蛮军发现就坏了！我多留一留，等你们赶到八里湾，差不多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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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了，我们再撤。”当下

商量好之后，曲指挥立刻带着人走了。

没过多久，突然有探马来报道：“指挥不好了！东面侬继宗那些人马，距咱们只剩下三十里了！咱们是不是能撤了？”展昭便道：“曲指挥刚走，现在撤退还太早！传我的令，把正面和左翼的战线退后，把左翼重新调整成正面，把原来的正面变成左翼，然后再加设一支右翼。一旦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就反击。”

宋军刚刚调整完，东面的蛮军已到了跟前，马上就要进攻了。眼看外面有回来的探马，

展昭急忙询问道：“曲指挥的人马到哪儿了？”来的人道：“他们昨夜绕了段冤枉路，距八里湾还有七八里！曲指挥让我告诉你，不要再等了，现在就撤吧！”

说话的功夫，蛮军就已经进攻了。宋军利用背后的山险，紧急修筑好一道防御，保护左翼的人先撤。等到左翼的人马撤了，宋军右翼和正面的人马，再渐次后撤。一旦侬继宗的人马追上来，前面先撤的给予接应，让剩下那两路有序撤退。

宋军的意图，蛮军似乎已知道了。除了东面的蛮军外，西面侬继封那五千的人，亦加紧时间渡河了。这些厮的意图只有一个：快速把这拨宋军给吃掉，然后把宋军人马逃走的道路，尽快给封住。

这个时候，宋军左翼的人马，已经快要撤完了。宋军正面和右翼的人马，除了要阻挡西面的侬军外，还要提防河对岸那一拨蛮军，这一吃紧，压力一下就增大了数倍。

等不到左翼全完撤完，侬继封就已经攻上来。正面这边的防御，已经被侬继封撕开了口子，又接连破了好几处。附近的宋军见了这样，都惊了一吓，立即有好几个要跑的。

关键的时候，都头李清率领着人马，及时将缺口给填补住，才刚爬上的那几个蛮军，被李清的大刀给削掉了脑袋，那颗头一骨碌滚到草丛里去了。

暂不说展昭那一头，陈曙这边，各处的战况如雪片一般，接连报来。先是有报，蛮军已经已经打下来长沙，又继续北犯。为了救潭州，龙卫军第十、第十二指挥，以及宁朔军的第五指挥，一共千余的人马，北上往玉峰山的方向去了。

此时宋军主要的战场，是在东面，对西面陈曙没工夫管顾。等西面再传来消息的时候，是龙门渡危急，西面侬继宗那行人，想通过掐断龙门渡，断掉宋军从西面出去的路口。为这件事上，龙卫第十指挥的人，立刻转移，赶去支援龙门渡了。

龙卫在西线的人不多，紧急调不出人马来，所以急忙来请求支援。对此陈曙忙下令道：“叫龙门寨的守军不要慌，继续坚守。我已经传令给广勇、神勇这两军的军使，叫他们拨人过去支援了。”

才把西面的安排好，东面又来了消息道：“宁朔、拱卫两部的人马，在磨崖山以西与侬志忠两万的人马相遇，已经开始交锋了。”陈曙立刻下令道：“给武骑、万捷这两军下令，叫他们尽快赶往磨崖山支援！”

继后西线又有来报：“龙门渡情况十分危急，侬继宗率领数千的人马，一齐攻打龙门寨，龙卫第十指挥的人马，已损失过半，恐怕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求安抚再拨人马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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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陈曙大骂道：“广勇、神勇的人马呢？不是早就开拔了么？半路上跑出去吃酒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到？”回复的道：“安抚息怒！援军在路上遇到了阻截，一时之间过不去！”陈曙又骂：“跟他们说，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明天早上天亮之前，必须要赶到龙门渡！”

龙门渡战事才告急不久，西线又传过来消息道：“侬继封所部五千的人马，从玉峰山突然调头东进，大有转战龙门渡的意思。为阻止他们继续东进，龙卫和宁朔两指挥人马，在玉符河以东设了防御，与侬继封所部展开激战。”

对西线的战事，陈曙私下已琢磨过：宋军在西面的人不多。凭那些零零散散的人，别说到重围里面去救人了，援军自己不被围，就是件好事儿！守住龙门渡这件事儿，靠陈曙自己做不成，必须要地方州府的协助！

想到这时，陈曙立刻写了信，派人去协调地方上州府的人马，由他们出面，给宋军的西线以支援。当初潭州城危急，崔知州向陈曙求援的时候，很是紧张得不得了，一天去三五拨催促的。

如今轮到大军吃紧，陈曙得去求潭州了，事情立刻反过来：潭州城那些管事的，办事拖拉。慢倒罢了，第一想到的并不是救火，而是想陈曙把手伸到潭州，这么个干法是否合规，不然的话，这个责任不敢担。

前方都火烧眉毛了，那厮们还慢腾腾找出来厚厚的规制，一张张翻书，一条一条仔细查，能不能去要商议半天，到底派谁去又商议半天，出来了路上再磨蹭半天。气得送信的恨骂道：“列位办事的相公们，求求你们，动作能不能快一点？等你们的人马出来了，恐怕是棺材出了讨挽歌郎钱，只能帮忙去收尸了！”

这件事情，其实是送信的误会了他们，这些厮之所以这么去预备，人家是把事情想在了前面了：先找出条例来查查看，一旦战败了，怎么做可以不被问责。

一听说陈曙因为拨不出人，派人去潭州求救了，潭州那迟迟没有消息，罗弈这边立刻就急了。罗弈等不了陈曙的回复，已经下令，叫龙卫军第十六指挥刘贺那厮，立刻放弃把守的关隘，火速去驰援龙门渡。

因罗弈着急等不了援军，潭州地方上那些爷爷，仍磨磨蹭蹭的没有回音，陈曙骂了一通后，也就不继续等着了，立刻也跟着下令道：“广勇军第十一、十三、克戎军第八指挥的人马，放弃把守的关隘，火速去驰援龙门渡。”

此外陈曙还嘱咐道：“倘若援军赶到的时候，龙门渡的渡口已经失守，叫援军们暂时不要撤，去接应周边被围的那几支宋军。”

援军才走了不多久，已经有消息传过来：龙门寨已经被蛮军攻破，龙卫军第十指挥的人马，还有龙门寨原有的守军，都全军覆没。龙卫、广勇、克戎的指挥，已经离开了龙门渡，去救周边的人马了。

这个时候，潭州那边接应的人，也已经传过来消息了：因为被连续催了多回，终于有几支人马出发了。才走到半路，一听见宋军战败了，龙门渡已经失守了，他们立刻调头就跑了。这帮驴儿养的畜生：去的时候，磨磨蹭蹭，一晚上走不到二十里。回来的速度立刻就快了：一上午就走了四十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