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剑圣说着说着，似乎是触及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目光都变得柔和了下来。
“然后他在江湖里，遇到了第一个让他心动的女子。他们因为一场意外，不得不结伴行走江湖，一开始他们互相看不顺眼，视彼此为敌人对手，随着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慢慢的，两人的关系发生了某些改变。”
“年轻人一路和她打打闹闹，一起看最美的风景，吃最好吃的美食，谈天说地，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尽管没有了一身的修为，但毫无疑问的是，年轻人变得更加快乐了。”
孔雨星看了眼张子凡，像是在和自己的老伙计分享美好事物一般，语气温柔：“那种感觉，你应该是能明白的吧？”
张子凡微微颔首。
“就是在这样的美好之下，奇迹发生了。”孔雨星笑了笑，继续道：“年轻人发现，自己破碎的剑心，竟然开始慢慢愈合，甚至变得更加纯粹，他又能握剑了。”
“年轻人很激动，暂时告别了心仪女子，回到家族，理所当然的，他又成为了家主的候选人。然而就在他夺回自己一切功名，正想去明媒正娶那个女子的时候，噩耗又来了。”
“她，竟然是魔教的人.....”
闻言，张子凡愣了一愣，看来昨日那年轻人并没有骗他，卷宗记录的魔教弟子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听上去，就是孔雨星的夫人！
林淑香.....张子凡想起了这个名字，那日陪孔老头子去扫墓，他还亲自祭拜过这名女子。
孔雨星还没有说完，他的声音，再次在张子凡耳边响起：“自古正邪不两立，年轻人是注定娶不到她的，但那时她说，她愿意抹去自己在魔教的一切，变成另外一个人，只为了嫁给他。”
“只为了嫁给他......哈哈哈，你说她傻不傻.....”孔老头微微笑着，却不知道，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年轻人做了一个自己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他答应了她。”
“因为年轻人实在太过天才，家族里的长辈对这场婚事没有太多的阻挠，他顺利地将她娶了进门，婚后的生活，一开始是非常幸福的，两人甜甜蜜蜜，还生了一个儿子，他很优秀，无论是修炼还是读书，都很有天赋。”
“不像他老子，除了打架厉害，什么都不会。”孔雨星自嘲一笑，继续说道：“但是正道魔教之间通婚，从来都是不被世人接受的事情，尽管两人已经隐藏的很好了，夫人的魔教身份，最终却还是被仙盟挖了出来。”
说到这里，孔雨星已经不再卖关子了，直接道：“仙盟一直没有完全打通西宁国周围的这片江湖，是因为这几片江湖上，还有好几个庞然大物不服他们的管教，其中一个便是我们孔家！”
“他们那群卑鄙无耻的混蛋！以夫人的真实身份为挟，逼我孔家就范，并且要我交出我的夫人，她一个魔教女子，若是落到他们仙盟手中，定会生不如死......”
孔雨星双眼变得迷离，仿佛蒙上一层雾。
“若是年轻的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他，但那个时候，我已经做主孔家很多年了。对于年轻的我而言，偌大世间，唯她与剑尔！但那个时候的我，背负着一整个孔家。”
“孔家家母是一个魔教妖女，要是这个消息传出去，我们孔家必然马上崩溃，再无翻身可能，在孔家和她的抉择面前，我犹豫了。”
“那个时候，我没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正在我痛苦挣扎的时候，她替我做出了选择。”
孔雨星死死地盯着张子凡，嘴角狠狠地抽搐着，话已经到了嘴边，却不知花了多少力气，才吐出四个字：“她自刎了。”
说完，孔雨星整个人虚脱了一般，浑身颤抖，掌间催出的气机变得紊乱，吹拂得衣襟猎猎而动。
过了很久，他才缓了过来，“是我没保护好她......”
房间里，陷入了沉寂。
张子凡表情阴沉，半晌后，才问道：“所以，你为什么不阻止孔兴思娶这蛇妖？”
孔大剑圣无奈地叹了口气，回答道：“情之一字，最为难解，他们的感情，岂是说分就分的？当年我成亲时，家族长辈都还活着，我都能瞒过去，孔兴思如此聪颖，对手又只有我这么个糟老头子，当然也能轻松瞒过我。”
“儿媳妇的身份，也是他们成亲将近一年后，我才发现的。那时木已成舟，我很难将他们分开。”
所以孔兴思猜错了，孔老爷子如此消沉，还是因为林淑香的死......张子凡心中想着，又冷冷道：“那现在你就不怕事情败露，让孔家背负背叛正道的骂名？”
孔兴思笑了笑，道：“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我要感谢你了，你说的话，让我明白了我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张子凡眯了眯眼，回忆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但还没等他想起来，孔雨星开口说道：
“没错，我是孔家家主，我要为孔家负责，但同时我还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男人。”
“这么多年的打磨，我变得沉稳了，但同时也失去了骨子里的一些东西，是你提醒了我。”
“我尚有一剑在！”
他神采奕奕，声如洪钟。
“何需违逆本心？”
洪亮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不去，张子凡心神摇曳，难以平复。
.......
院子外，小山上，一老一少并肩而立。
老人身材干瘦，面容枯槁，一双手臂极长，眼睛被皱纹挤成一条缝，不仔细看，根本就不知道他究竟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
年轻人看上去就要大气许多，造价昂贵的黄袍随风而动，面容俊美，一身的神仙风范。
俊美男子明显有点失望地啧了一声，“这张子凡竟真的一点不傻，这都让他撞乱了我的计划。”
一旁的老者哼了一声，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