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想雷宇是什么人?那是吃了四十余年江湖饭的!陈炳国的气定神闲,在他眼中,只是在欲盖弥彰做作,越是镇定,越说明有问题。
雷宇偏不信陈炳国,心想:“好一个陈炳国,我念你本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镖客,在界内享誉颇高,这才来请教。不曾想,你居然睁着眼睛跟咱们爷们说瞎话,认我奔雷马是什么人了?”
雷宇此时心急如焚,进到泰和镖局之后,先是给孔二愣子拦住,俩人打了一些时候,这时又给陈炳国一搪塞,又耽搁了少许时间,不由得忿然。
他这人是个直性子,喜欢直来直去,性格比较暴躁,于是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截了当地说道:“陈镖头,我敬你一尺,不求你回我一丈,我此番来问你要黄青浦的下落,那是为了我的小朋友,黄青浦的弟子,你若知道,务必看在江湖道义的份上,请卖我一个人情,我没齿难忘。”
陈炳国依然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淡定,歉然道:“雷兄,我知道你是江湖上一把好手,奔雷马的名头颇为响亮,早有心与你结交。今天,你能到我镖局来,说明是认我这个朋友,我岂能让你失望?不过,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我不知道的,焉能告诉你?这次可能真让你失望了。”
雷宇早已料到陈炳国不会轻易告诉他,心想:“陈炳国如此咬死,定是怕我对黄青浦不利,他把我看成是什么人了,事到如今也只好开诚布公了。”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说道:“我的陈老兄,天山居的弟子还有你的老朋友,为何袭击衙门,你心中比我有数,我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你不说出黄青浦的下落来,想必是怕泄露了他的踪迹,走漏的风声,我理解你的苦衷。我一生坦荡,绝不会做出卖友之事,此次前来找你,乃是我中途护送他的弟子,一不小心丢了···。”接着,便把在业火寺与张万豪用计救走了柳长歌和郭媛媛;红莲山张万豪惨死;自己大战黑白二鬼身受重伤;在街上碰到刘俊昊、黑白二鬼三人,知道他们沆瀣一气;店里听到黑白二鬼的谈话得知了柳长歌下落等等的事情说了,受时间所限,故而简短意赅,并未说柳长歌的身份。
陈炳国面无表情地听着,雷宇话音一停,陈炳国呵呵笑道:“原来秦兄的弟子是给雷兄你救走了,那么秦兄这次袭击衙门还是扑了一个空呢,并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整个南泽城几乎天翻地覆,何苦来哉?”
雷宇道:“这全是黑白二鬼的主意,他们就怕黄青浦前去救人,所以在抓到柳长歌的第一时间便悄悄地押走了,我就是给他们赶车的。”
陈炳国道:“雷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侠义精神,令在下佩服。可恨我消息不灵,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不然一定搭一把手不可。黑白二鬼,作恶多端,祸患武林,当该早日铲除才是,却不想,大圣手刘俊昊也参与其中了,据说他的武功很高,这倒难办。至于邪医,素问此人亦正亦邪,现在看来,也不啻一位江湖怪杰。”
雷宇听陈炳国说了一大堆,全是废话,依旧只字不提黄青浦的下落,他一发急说道:“陈老兄,黑白二鬼与刘俊昊都不重要。黄青浦的弟子,至今下落不明,在不在邪医的身边,还未可知。他可不能出现什么三长两短,否则我们中原豪杰没脸面对逝去的英雄了。”
陈炳国微微一怔,问道:“雷兄,何出此言?秦兄的一个小弟子,何以牵动整个武林?”
雷宇心想“陈炳国固然和黄青浦交好,但柳长歌的身份,至关重要,乃是当年长明道人,拼着性命从京城一路护送到此地,一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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牺牲了多少江湖豪杰,至今奸王仍在不惜余力地派人追查他的下落,不怪黄青浦不告诉他,不只是他,柳长歌的身份,几乎是个机密。”
事到如今,雷宇只得告诉陈炳国实情了,说道:“陈镖头,这孩子倒不如何,只是他的父亲,乃是十五年前在京城被奸王陷害的柳星元将军呀!你说,他是英雄之子,咱们武林同道,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奸王对他迫害,断了柳将军的香火,毁了江湖的正义,让故人不能瞑目于九泉之下。”
岂料,陈炳国听罢,只是“哦”了一声,并未像雷宇想象得那样吃惊。
陈炳国叹了一口气,说道:“原来秦兄被抓走的事弟子是柳星元的儿子。柳星元的确是我汉州大地的一颗明珠,昔年征战北蛮,令敌人闻风丧胆,收复失地上千里,听闻他死了之后,北蛮的领地上,庆祝了七日呢!北蛮这些年恢复了元气,在边境不断地挑起事端,便是欺负我们再也没有像柳星元那样的将军了!”
雷宇愤愤不平地道:“奸王把持朝政,朝廷乌烟瘴气,他一日不死,很难出现第二个柳星元了,我看不久之后,北蛮的铁骑,就会踹开汉州的大门。”
陈炳国道:“英雄虽死,正气长存,作为武林中的一员,岂能让英雄寒于九泉之下,我非出一把力不可了。”
雷宇听出陈炳国似乎松了口,便趁热打铁,说道:“陈镖头,现在你知道我的来意了吗,还不说出黄青浦的下落么?他的弟子自然得让他来救!”
怎料,陈炳国登时紧皱双眉,长叹一口气,说道:“雷兄你是要逼死我呀,还要我怎么说呢,我真不知道秦兄的下落!既然人失踪了,我们该发动起来,别管秦兄在不在,去找人才是,又何必在此浪费时间?”说完,原地走了几步,好似略有所思,忽然对身后站着的孔二愣子说:“孔二,秦兄是我的朋友,他走丢的徒弟还是将门之后,这事咱们不能不管,最近关了镖局的生意,让所有休假的镖头全部回来。你负责安排调动,全给我派出去,寻找邪医和柳家小子的下落!”
孔二愣子脸色一沉,忙道:“大镖头,你可要三思啊!现在衙门怀疑咱们与天山居串通,可是日日夜夜盯着咱们呢,咱们若是大张旗鼓的行动,岂不是更加让衙门怀疑么?”
陈炳国斩钉截铁地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衙门是秦兄袭击的,与我们何干,我们找人与衙门何干!你只管找我的吩咐去办,接下来由我来亲自坐镇镖局,有什么事,我一力承担,天塌不下来,咱们就要找到底,什么时候把人找到了,什么时候重新开业!”
“这···这···这···”孔二愣子连说了几个“这”字,愣是无法继续往下去。
孔二愣子不敢违拗大镖头的命令,并且他本身也是一个血气方刚,正直落拓的汉子。他听到奸王派出了黑白二鬼对柳星元的儿子不利,顿时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心想:“世道不公,内有群魔乱舞,外有虎狼环伺,保小镖,失大义,还保个劳什子的镖!男子汉大丈夫,理应活成柳星元那样!”
陈炳国看孔二愣子迟迟不动,便道:“孔二,你还不快去?”
孔二愣子点点头,退了下去,后来,孔二愣子果然离开了泰和镖局,前往了前线,成为了以为抗击北蛮的铁血将军,这都是后话了,暂时不表。
雷宇见陈炳国为了柳长歌一个人,不惜大动干戈,暂时关了镖局,调动了所有的镖头去找人,心里大为感动,纵使有一万个怀疑,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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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得放在心里,不能再去纠缠陈炳国了。
雷宇仰头长叹,说道:“陈镖头,你能施以援手,冲着这份道义,请受我一拜。”说罢,深深一揖。
陈炳国上前搀扶雷宇,说道:“雷兄,你不惧强敌,与黑白二鬼苦斗,有勇有谋,还···还···还断了一条腿,我是万万不如你,事已至此,我也只好告诉你了,你去天山居吧,在北边的山坡树下,就有你的答案,你去吧。”陈炳国望着雷宇的断腿,发出一声长叹。
雷宇心头一凛,暗想:“莫非,陈炳国告诉我的就是黄青浦的下落,他还在天山居么?”
雷宇着急去找黄青浦,只得和陈炳国道别,说道:“陈兄,事不宜迟,我马上要走。”
陈炳国道:“南泽城大街小巷都是你的画像,南泽城中,亦有很多人认得你,现在出去岂非太危险了,不如就住在我这里,衙门虽然查的严密,却不敢到我这里来搜人,找人的事情,交与我便了。”
雷宇哈哈笑道:“衙门里的一群废材能耐我何?你别看我断了一腿,就是掉了脑袋,一样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陈炳国知道劝他不住,便点点头,说道:“既然雷兄执意要走,我不留你,这个你拿着吧!”说时,将一个袋子交给雷宇。
雷宇颠了颠,听出是银子,笑道:“陈兄,那我就不客气了,等我找我柳长歌,再来拜访。”说完,踏着冷冷的月光,出了泰和镖局的小门。
雷宇在南泽城七横八错的巷子里绕了几圈,躲避了几波巡逻的官军,来到了城东。
其时,月光如水,视线正好,城门已经关闭,巡逻队来来回回地走动,走城门是不行了,好在雷宇熟悉南泽城,知道一条捷径,从一处无人防守的城墙翻了下去,没入山林之中,走了不到一个时辰,约是五更天了。
长夜即将过去,星辰残照,拂晓的风把树林吹得飒然,雷宇来到了天山居前,只见天山居大门上贴着衙门的封条,门前堆满了枯叶,数座房屋,黑漆漆的,一片阒然,好似无人。
他并未进入天山居,按照陈炳国的话,径直往东,离着很远,在凉月下,看见了一棵大树,待走近一点,人蓦然愣子了原地。
只见大树下,耸立着一个土包,形似坟茔,他不敢相信,陈炳国居然给他引来看坟,他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暗忖:“这是谁的坟,谁死在了这里?”他奔跑过去,一见坟上的泥土还是黑的,而后面的大树上,被人剥了一层皮,刻着几个字。
“秦兄之墓!”
一看见“秦兄”两个字,雷宇心头一凛,暗想:“秦兄,秦兄,秦兄是谁?”这时他想到了陈炳国一直叫黄青浦是“秦兄”,他想:“莫非,这里埋的是天山门徒黄青浦么,是陈炳国埋的?”这个打击可不小,如同一道惊雷劈在雷宇的身上,他自言自语道:“不对,黄青浦是天山门徒,隐居道人,武功盖世,天下间,谁能杀了他,就凭衙门里的一群废物?”
雷宇很想把坟墓挖掘开,见见死者是谁,一想“里面万一真是黄青浦,岂非对他不敬,既然是陈炳国引我来的,他一定知道,我何不去问问他?”沉吟了片刻,雷宇放弃了掘坟的念头,趁着天还未亮,立即返回了南泽城,巧妙地绕过了官军的巡逻,又一次来到了泰和镖局的后门,这次门居然是敞开的,好像知道他要来。
他微微一愣,为求真相,便闯了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