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朝廷许诺的丰厚赏赐,大多数府兵士卒的反应都是:连修长安城的钱都没有的官老爷们,肯给钱我们发奖赏?
大部分人都是将信将疑。
归根到底,转了一圈回来,府兵制度推进受阻的原因,终究还是一个字:穷!
苏绰可谓是目光如炬,看透了现在改制困境的本质,不是别的,正是因为穷。
一切毛病都是穷病,一切闹腾都是缺钱闹腾。
“为今之计如何?”
贺拔岳沉声询问道。苏绰说了这么多,肯定不是为了发牢骚,贺拔岳不想听牢骚话,他只想知道怎么解决问题。苧
韦孝宽拱手说道:“主公,关中困苦已成定局。靠我们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的。唯有从外部找到出口,才能破局。如今府兵改制已经初有成果,不如边用边改。”
他就差没说对外开战了,只是放眼望去,都不知道要打谁才好。
“言之有理。”贺拔岳点点头,不置可否。
“主公,如今府兵困局有三:
一是鲜卑各部与关中本地豪右部曲无法协作,二是新编入的府兵本为农夫出身,武艺稀疏平常不能久战,三是府兵打仗并非因为军饷。朝廷不能许诺丰厚赏赐,则府兵作战意志必定薄弱。
兵员不足的问题解决了,倒是又产生了其他问题。韦将军所言不虚,如今不如选一弱敌,战而胜之,拿到财帛犒赏三军。
既可以练兵,又可以解困。朝廷有了威信,自然不缺猛士。苧
此乃破局之策。”
苏绰对着贺拔岳深深一拜说道。
很显然,他也认为韦孝宽的办法是好办法。或者说,再不动手,也实在是没招了。
无论怎么改革制度,财货与粮食都需要人去生产,去运输,去储存。这些物资是不会自己凭空变出来的!
如果国内生产不够,或者存量不够。要么耗时间等着,要么去外面抢,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所以现在的问题又变成了:要不要出去抢,以及要去抢谁。
“打哪里?”苧
贺拔岳低声问道,轻轻的拍了拍胳膊,用手遮住袍子上的补丁。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河北人心震荡,稍有风吹草动,很容易抱团取暖。若是我们出关强攻高欢,则是在帮高欢渡过难关,帮助高欢凝聚人心,攻河北下下之策,不可取也。
蜀地沃野千里,自成一系。萧纪与梁国朝廷貌合神离,兵少又缺乏警惕之心。
先攻蜀地,最容易得手。若攻蜀地,则必取汉中。”
说完,韦孝宽将一封写好的策论双手呈上递给贺拔岳。
事实上,贺拔岳刚才正想说要不谋一下河北。若是把河北弄到手,那基本上便可以实现南北对峙。运气好一点,甚至一统天下都不在话下。
如今是高欢最虚弱的时候,搞定了高欢,困局也就解开了。苧
没想到韦孝宽提前将一盆冷水灌顶,说要搞事只能先从四川这边搞起。贺拔岳闻言面色尴尬,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蜀地封闭,如何进军,如何保证粮草供给?
敌军若有防备,蜀地易守难攻,怎么攻城略地也是件难事。”
说完贺拔岳沉吟不语,摆明了就不想攻打蜀地,觉得此战似乎没什么把握,更别提现在汉中都丢了,落脚点都没有何谈出兵?
困龙之局,以何破之?
“刘益守称帝只是迟早,到时候萧纪必反!这便是我们切入的最好机会。先取汉中,再取西川,与刘益守争夺蜀地,王图霸业可期!”
韦孝宽昧着良心拱手说道。苧
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王图霸业啊,连高欢都被打残了,河北都摇摇欲坠,只怕这话贺拔岳自己都不信。可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呢?难道劝说贺拔岳投降?
自从上次被下狱,韦孝宽就没什么心气了,所有一切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贺拔岳听不进去实在话,那他就多说点漂亮话,仅此而已。
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拖家带口的,当官只是一份职业,做好自己本职工作就可以了。
“又是要从长计议啊,这要什么时候才能到个头?”
贺拔岳感慨叹息了一句。无名的焦躁在心中淤积,让他很想提刀砍人。
……
年关将近,刘益守还没来得及把亲信召集起来开年会,北面来建康的一艘商船,就送来了出自范阳卢氏的一位小美人,才十二岁!苧
说是送来给他暖床的。
十二岁就被送出去!这是人干的事?
刘益守一边感慨河北世家就是会玩,一边将妹子安置在建康城内某个别院内,随即不再搭理。
这是看不起谁呢!当他刘某没见过女人?
刘益守心中一阵鄙夷。
可是没过两天,他就被河北世家的“大手笔”给惊吓到了。
赵郡李氏东祖的李希宗之子李祖升,携其妹李祖猗前来吴王府求官,将妹妹送给刘益守当侍女红袖添香。苧
这就没法等闲视之了。
如果说卢氏还只是在试探,李氏就已经是在坚定站队,而且下了重注!
刘益守与李祖升攀谈后才知道,他之前给高欢的那一堆小纸条,几乎把所有排得上号的河北世家都给坑了个半死!
高欢邀请河北世家的某些人,嗯,也就是字条上署名了的那些人,到邺城霸府商议大事。
其中就包括李希宗在内。
这些人接到消息很快就意识到,上次向刘益守输诚的事情已经败露,高欢这是要秋后算账。
不排除割了脑袋,至少也会把他们扣押在邺城当人质。苧
这帮世家子弟顿时坐不住了!
既然顶不住高欢的压力,那就润吧,直接找后路。
世家枝繁叶茂,虽然只有他们向刘益守抛媚眼了,虽然他们也是在家族授意下办的这件事,但家族抛弃他们也不会令人意外。
这便是断尾求生的意义所在,世家最引以为傲的生存法则。
李希宗自知与高欢的梁子已经无法化解,所以横下一条心,派人把长子跟嫡女都送到南边来了,摆明了有跟高欢鱼死网破的心思。
看着娇羞可人的李祖猗,看着面有忧色的李祖升,刘益守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大家出来混都是政治动物,与其藏着掖着,不如索性就放开了搞吧。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