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熟状,官家陷入了默然,他此刻在沉思。
当初在宣德门上他给章越赐坐,并说出假黄裳而治天下的话,就让对方能够为国家出力,在国事上敢为天下先。
但是没料到,章越主持政事后,居然将这第一刀就砍在了自己身上。
官家有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道:「若少了五等户的助役钱,朕是要等到何年何月方能伐夏?」
听了官家这话,众大臣们不言语,章越心道,自己还巴不得皇帝是那等吃喝玩乐的君主呢,可是官家就是一心太想有所作为了。
章越没有开口,韩绛道:「陛下,臣以为,伐夏之事与免去五等户助役钱之事并不相左。济民以宽,方免过刚易折。」
官家道:「天下户数五等户虽居其七八,但收得役钱本就是少,朕又恩准免去他们一半的役钱,百姓们不至于苦得如此吧。朕闻国无三年之蓄,国非其国,朕也是理财为天下用。朕又非拿这钱修亭台楼阁,为一己私用。」
韩绛则道:「陛下,民为邦之本,岂可舍本逐末。臣实言,两淮,两浙,陕西百姓皆疾苦,这是臣这几日在中书所集的各地报灾伤民变的奏疏,还请陛下过目。」
官家看了奏疏,但见上面言。
黄河曹村决口,百姓流离失所……
又说徐州、淮阳军良田百余万顷,被水退迟,麦种不入……
官家看了心烦,掩卷放在一旁,韩绛道:「陛下临御日久,我等畏上威严,莫敢进规。今日冒死谏之,还请陛下纳之。若陛下能伏允,臣死而无憾。」
章越对此暗暗感激韩绛,对方在今日这关键之时还是站了出来。
这免役法本就是章越与韩绛政柄,此事办不成威信便受到严重的打击。
所以韩绛不惜在熙宁二年与王安石翻脸,一直到如今他也要将免役法改回来。
官家还是犹豫,西面的吕惠卿还在练兵练将。
他给延州任上不断给官家上条陈,比如陕西四路练兵练将之法,如何部署策应应对西夏的进攻。吕惠卿本就极有才干,又熟知天子的心意,所以他所陈的意思,都恰到好处地击中了官家要【攻取横山】的心思。
吕惠卿一再陈述说,如今西夏国主与梁太后和宰相不和,这正是大举进攻西夏,夺取横山的大好时机。
只是实现吕惠卿的战略,必须要用到钱。
如今短了这些钱,朕的宏图大略也就无从谈起了。
官家再看几位中书中,元绛王珪始终不说话,看来并非与章越,韩绛想得那么一致。
韩绛看官家眉头紧锁,知道事情要遭。
而此***越却站出来道:「还请陛下放心,从明年起,这免役法短去六百万贯臣从别处补给陛下便是。」
此话一出,韩绛先是一喜旋即神色又是一暗,元绛王珪都露出惊讶之色。
官家则目光一亮问道:「此言当真?」
章越道:「臣若办不到,还请陛下治臣之罪。」
冯京道:「陛下,章越此言不可信之!一年六百万贯岂是几句话可以信的。朝廷开青苗法、免役法、市易法以来已使民间极穷,如今又有什么办法找出这六百万贯来。」
「陛下,章越说治他之罪,但天下除了陛下又有哪个人敢治参知政事之罪呢?」
章越上前斩钉截铁地道:「陛下,臣说可以便是可以。」
王珪,元绛不由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