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走后,彭成向彭经义问道:“这章三郎如此精明,以往怎么没听你说过?”
彭经义道:“二叔,我也不知,好似这次见三郎似换了个人般。”
彭成点点头道:“人突遭大变,性情变化也是理所当然。以往可能太过了养尊处优,少了几分磨砺。”
彭经义见彭成见目光看向自己,忙垂下了头。
彭成点点头道:“你既不愿读书,也当找个正经事了。我与仁寿寨的钱知寨说了几次你的事了,过几日我引你拜见则个,去他处勾当!先练些事,识些高低上下。”
彭经义自言自语道:“钱知寨是武知寨,终不如文知寨,以后不是要受大头巾的气了?”
看着彭成沉下脸来。
彭经义笑道:“侄儿与牢城营里李节级家的二郎……”
彭成骂道:“哪有你那么多计较!牢城营里有甚体面,你是嫌仁寿寨偏僻不愿去,但此地处于三府县交界,平日多少私货从这过,这些人结交好了以后……”
彭经义恍然大悟道:“小侄明白,不敢有二话,小侄立即准备行李就是,那三郎的事就托给二叔了。”
彭成气笑道:“衙门里的事,有钱的都是好使,有人更是好使,这赵押司已不找他们兄弟麻烦,还怕翻不了案子?”
日头透过帘子的缝隙照进屋子。
疏明错落的阳光,正好照在章越脸上时,他终于从睡梦中醒来时,窗外依旧是熟悉的喧闹声。
天刚亮,上山进香的香客,入闽出闽客商皆已动身,从水南新街经过。
与二哥不同,章越倒是很适应如此市井喧闹,听着此起彼伏的人声就觉得有烟火气,丝毫不觉得吵闹,反而是越睡越好。
这两日,章越终于不住保正家里,而是回到自家安歇。
他也没闲着,将孟子一书通读了一遍,然后囫囵地背下,除了个别错漏字外,孟子此书已经算是背下了,效果比自己清醒时读书简直好了十倍不止。
到了这里章越不由仰天长叹,人家欧阳修曾言,余平生所作文章,多在三上,乃马上、枕上、厕上也。而自己……以后的制举之路,难道要梦一觉后再答卷吗?
章越早起后将孟子一书读了一遍,才看了几个字,即发觉一阵犯困,精神不济,只想到躺到床上再睡一觉。
读到这里,章越大怒,难道我就只配在梦里读书吗?
放下书,章越屈指算来大哥已是去建阳已数日,临去时似没有多少盘缠,仍是没有一点音信。
此刻市集散去,屋里好容易有了片刻安静,闽地山间提前入夏,阵阵的蝉鸣声传来。
章越即觉得楼上居室有些闷热。于是他脱去了身上袍子,只着一件凉衫在身,倒也是能稍解去闷热。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盛夏的缘故,体力消耗的特别大,这一起床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幸喜还有半篮邻里送来的鸡蛋,有现成的柴火,还有借来的锅。
章越下厨生火,煮了两个白水煮鸡蛋来。
章越也是肚里发慌,拿借来的碗,及送来的酱油以及姜丝和滴醋,调制一碗蘸料。然后章越拿鸡蛋蘸酱,连蘸料都不放过地吃了个干净。
正在这时突听院门开启,章越起身朝门外张望,原来是自己兄长章实回来了。
章越不由大喜,定睛一看但见路旁还有听着一辆驴车,帘子一打开,但见一名三十多岁的微微发福的妇人抱着一名五六岁的童子走了下来,章实在一旁搀扶着。
章越拍了拍头,从记忆里想起这妇人正是自己嫂子于氏,而这童子则是自己小侄儿章丘,小名阿溪。
章越连忙迎上来行礼道:“见过哥哥,嫂子。”
章实正忙着结算车钱,一旁则于氏点点头道:“路上听实郎夸赞三叔你了,能与赵押司这样的人物周旋,着实令他刮目相看。”
章越闻言有些惊喜道:“大哥胡乱夸我。”
于氏收起笑容,淡淡道:“因你二哥胡行,咱家今时不同往日,你也该多替你兄长担当些了。”
“说这些作什么?”章实结清车钱,连忙打断。
于氏看了章实一眼,欲言又止。
章越见此道:“嫂子说得是,车马劳顿,哥哥嫂子先进屋休息。”
章实于氏走进家门。章越则看了一眼躲在于氏身后的章丘笑道:“阿溪,几日不见怎么就认生了。”
章丘腼腆一笑,跟在母亲身后进屋。
章越端来交椅,于氏挨着饭桌坐下然后笑着道:“我记得离家时屋里都被赵押司搬空了吧,这家什是你问邻里周借来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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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越道:“我还不曾开口,是保正在旁张罗,连这锅碗瓢盆都是。”
章实点点头道:“这些时日实多仰赖他们了,这恩情咱们要记在心底。”
章越一副受教的样子道:“是,大哥。”
于氏也是有所改观道:“叔叔这几日在哪里吃食?”
章越依然恭奉地道:“都是在保正家。”
于氏道:“行李里有一盒建阳的酥饼,叔叔一会送至保正家中。”
章实笑道:“还是娘子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