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菀咂『摸』了下,伸手道,“把赔偿银票给我,我去寻。”
市署官员愣了愣,面『露』犹疑,这一回,平澜倒是没跟客气,直接亮了腰牌。
裴菀拿一万两银票,带平澜纵马到客栈,果然人去楼空。
只得传令锦衣卫搜寻对方下落。
锦衣卫出手,倒是给裴菀带了一意不到消息。
“殿下,这名『药』材商姓云,自苗疆,人现在通州。”
裴菀惊得打碎了茶盏,拽刘环衣领,面『露』激『色』,“你确定姓云?”
“臣以『性』命担保...”
裴菀压下心头震惊,吩咐平澜收拾行装回通州。
平澜满脸疑『惑』道,“殿下,您要是回了通州,岂不被公主逮回去了?回头,您别哭。”
裴菀顾不上这遭,她目便是要弄清楚云臻死讯,既然遇上了云家人,还去什么苗疆?
一行人连夜往通州赶,惜终是晚了一步,云臻已骑马北上,前往营州。
裴菀执意要追,平澜与刘环跪在她跟前不许她去。
“一『药』商而已,您何苦以身犯险,不若,您银子给属下,属下替您送去。”营州太远,刘环不敢放她离开北直隶。
裴菀极是聪明,这些年日日跟锦衣卫腻歪在一处,对锦衣卫追踪本事已是了如指掌,她先佯装闹了一遭,后寻找机会,从通州行宫脱身,易容北上。
也不知是她运气太差还是怎般缘故,离开行宫路上,遇见了燕平。
燕平一认出她赤兔马,连忙纵马追了过。
“笨笨,你去哪里?”
“你管我去哪里?燕平,不要跟我!”裴菀一身功夫极俊,一面力夹马肚往前纵跃,一面朝燕平扔了枚暗器。
燕平好歹是门出身,身手也不赖,侧身躲了过去,朝裴菀扬起笑脸,
“笨笨,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其一,准我随行保护你,其二,我沿途留下痕迹,刘环肯定追。”
裴菀在极短瞬间做出权衡,答应让燕平随行。
云臻根本没料到裴菀会追过,离开通州后,在广宁歇了一日,越往北走,天气越冷,换了一辆马车出行。
这空档,便被裴菀给追了上。
那是八月初七午后,艳阳越过云层洒下光芒,广宁郊外刚刚下了一场小雪,簇簇雪霜覆上枯枝,映出一圈晶莹剔透五彩光晕。
云臻抱暖炉靠在马车里看,突然听到外头传一道急促音。
“云公子,停下!”
是笨笨声音。
云臻迅速坐直了身子,连忙拽住车帘,却迟迟没有掀开,琥珀般眸子翻腾剧烈情绪,随马蹄声越越近,又渐渐暗淡下。
裴菀追至马车边上,鹤叔已掀帘而出,立在车辕上朝裴菀施礼,
“姑娘,不知您跟有何吩咐?”
裴菀勒紧缰绳,兜里卷好一叠银票甩了过去,“这是张奎给你赔银。”
目光落在车帘,喘息问道,“里面坐是云公子?”
马车内久久方落下一字,“是...”
裴菀听到嗓音,心里反而生出分忐忑。
她这两日日夜兼程追,实有些乏累,遥望四下,见前方岔路口有一茶棚,问,
“云公子,我有些问你,否在前方茶棚一叙。”
云臻没有拒绝。
须臾,燕平也追了上,与裴菀一道先在茶棚下马,茶棚里聚两拨行旅,选了靠边位置,燕平让小二端一炭盆,又亲自给裴菀倒了一杯热茶,见她眉目怔怔盯渐近马车,不由吃醋道,
“笨笨,这人是谁?你不会是为了追上百里吧?”
裴菀没功夫与燕平解释,她压心事,明明已再确认死讯,今日却忍不住生出一些希冀。
从相貌看,年纪是对得上。
她手冻得发紫,轻轻扶茶盏,努力平复情绪。
抬眸望去,一道修长身影掀帘而出,只见眉目如霜,气质清越,披一件银『色』披风缓缓走,恍若从画中迈出。
“多谢姑娘赔银相送,姑娘这般热心肠,实属罕见。”
云臻上,先与裴菀施了一礼,旋即冲燕平颔首一笑,目光微在身上落了下。
剑眉星目,一身气息凛冽『逼』人。
从腰间悬那柄弯月刀,辨出是开国第一军候,燕国公后人。
身世相配,一表人,必是今上给笨笨选驸马。
云臻视线堪堪从身上掠过,最后落在裴菀身上,含笑道,“姑娘寻我何事?”
裴菀慢吞吞扶桌案起身,底隐隐泛分悸,“敢问阁下姓甚名谁?”
云臻袖下手指微微屈了屈,从容道,“在下姓云,单名一河字,自苗疆,世代以卖『药』为生。”
裴菀闻言,心尖微微一颤,盯紧了眉,颤声问,“云臻,是你何人?”
云臻佯装出一脸讶异,问道,“云臻乃我堂弟,姑娘认识?”
何止认识....
裴菀心口钝痛,强忍情绪,“人在何处?”
云臻眉心一颤,沉默下。
燕平见十分不对劲,剑眉拧得死死,扯了扯裴菀衣袖,“笨笨,到底怎么回事?”
云臻视线在燕平手指落了落,微微眯起。
裴菀袖子抽开,扭头瞥燕平,更咽道,“你能避一避吗?容我单独与说句?”
燕平脸『色』变得极是难看,对上裴菀坚定神,终是忍了忍,绷脸大步离开。
鹤叔也在同一间,退出步,留给二人单独空间。
裴菀缓缓从桌案踱步而出,到云臻身旁,凝望清润眉,问道,
“真死了吗?”
云臻垂眸,底无一丝波澜,平静道,“独自一人进入天坑,出不,最后活活饿死。”
裴菀心底最后一点希冀顷刻坍塌,泪水决堤而出,“尸身找到了吗?”
云臻喉结翻滚,涩声道,“找到了....”
“葬在何处?”
云臻抿了抿唇,晦暗地望她,“就在族坟里,姑娘问这些是何意?”
裴菀仰眸泪水吞了下去,“我要去祭拜。”
云臻脸『色』一变,侧身过,语气终于有些许起伏,严肃道,“从此地去苗疆,长达数千里,苗疆烟瘴之地,寻常人进不去。”
裴菀眉目怔怔,“无论如何,我得去见见,与道别....”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云臻眉目如染清霜,缓缓问,“为了这点小事,至于以身犯险?”
她抚了抚角泪水,笑道,“这不是小事,对于我说,是一很重要,很重要人.....”
云臻口中涌上浓浓酸涩,偏过脸去,木然问,“有多重要?”
“重要到,如果活,我与厮守一生....”
她仿佛清羽,轻轻拂过心头。
云臻深深闭上了,痛苦地忍耐,煎熬,很质问她,她从未见过,何以说出这样。
思及那九年“相濡以沫”,生生闭了嘴。
一股巨大冲力迫转身,不带犹豫,从护卫手里夺过缰绳,翻身上马欲往回奔。
鹤叔被举吓到,连忙扑上去拽住缰绳,压低嗓音问,“您这是要去哪?不是要去营州吗?”
云臻底溢出一抹难以言喻神采,
“鹤叔,营州事,你去处置足矣,我要进京。”
“去做什么?”
“秋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