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出声来。
迎着所有惊愕好奇的视线,他慢条斯理的,保持风度,接过傅娆的酒杯,浅浅抿了一口,冰冽的眸光逼近傅娆,嗓音低沉,带着轻蔑,
“三千万,别再纠缠。”
傅娆顿了顿,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后,一股怒火从脚底窜到眉心。
狗男人,狗男人!
以极大的意志力逼着自己没口吐芬芳,保持着修养缓缓起身,从牙缝挤出一行字,
“放心好了,我也不想见到你。”
站直,保持公式化的笑容,扬声道,“多谢裴总。”
旋即,铿铿锵锵转身离开主位,来到梁总面前,
“梁总,我们金禾可以参加招标了吗?”
梁总将吃惊的视线收回,狠狠打量了傅娆几眼,带着几分肃然起敬,“当然可以。”
傅娆立马从杨姗姗手中抽出金禾的项目计划书,双手递给梁总,“那等候您的消息。”
用眼神询问谭军,是不是可以走了。
谭军意味不明地看了傅娆几眼,带着一行人离开会场。
一路到地下车库,几人一言不发,气氛沉默的有些诡异。
上车后,傅娆双腿并拢,拘束的坐在角落里,恨不得把自己当空气,可偏偏谭军一双眼罩在她身上,盯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声气笑,
“哪里学得这一套?”
傅娆听出谭军语气里的嗔怪,摇头如拨浪鼓,“对不起,谭总,我是一时脑抽,您别怪我了....”
总不能把真相告知,只能装傻。
前座的杨姗姗,探出个头,笑眯眯道,“谭总,您别气了,您虽然不屑于这一套,可职场嘛,总得见机行事,咱们有小娆这样出色的选手,也是一大好事。”
傅娆顶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拼命摇头。
杨姗姗哈哈大笑。
这头谭军狠狠扣了扣傅娆的脑门,“以后好好工作,别整些歪门左道!”
“不过今个儿记你一功,如果能胜利中标,给你转正合同!”
晚上大家伙聚了个餐,傅娆回到出租房倒头睡下,睡了两个小时,室友贺玲给她发了个语音,
“娆娆,你选修课不是还差三个学分积点么,我给你报了金融系特聘教授的课程,你是不知道,那门课被抢疯了,我蹲守到晚上十二点,等系统一开,拼命替你抢下一个名额,明早九点,第一次大课,肯定要点名,你别迟到哦....”
傅娆烦躁地定了个闹钟,又跟杨姗姗请了个假,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起,她换了一身大学生打扮,背着帆布包往学校赶。
顺着人流,来到H大最大的阶梯教室,先占了个座,赶忙去上了趟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迎面在过道遇见一行人。
裴缙穿着一件休闲衬衫,剪裁得体的西装长裤将他身姿衬得挺拔清越,助理帮他拧着公文包,一路护送他往教室赶。
傅娆看清那张脸后,整个人呆若木鸡。
忍不住,翻开与贺玲的微信纪录,打开那张图看了下,
金融学概论,裴缙。
怎么又碰上他了?
这人阴魂不散哪!
恰恰,裴缙也注意到了她,因傅娆装扮与昨天完全不一样,他第一眼没认出来,侧眸的瞬间想到什么,立即往傅娆再瞟了一眼,脚步忍不住放慢。
这一回,他唇角冷冷掀起,丢给傅娆一个轻蔑的鄙夷的冷笑,昂首大步跨入教室。
完了...
她这下是彻底掉坑里。
傅娆气急败坏的回到教室,忍不住瞥了一眼第二排正中的位置,默默揩汗。
她弱弱的,挪到座位,低头,将脸埋在课本上。
整整一堂课,裴缙讲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注意到四周的同学反响很激烈,整得跟明星开粉丝见面会似的。
尤其旁边几位女同学,星星眼地盯着裴缙,眼神不带挪开一下,时不时拍几张照,还有人从头到尾录频,
“裴老师太帅了,我能选到这门课简直是积了八辈子福!”
傅娆忍无可忍,抬头僵硬地问她,“有这么夸张吗?”
“当然!”女生目不斜视望着台上谈吐不凡的年轻教授,吞着口水道,
“裴教授是咱们学校最年轻的教授,今年刚特聘过来的,你是外院的吧?没听过裴教授大名?”
女生本着“我不许有人不知道裴总的风光伟绩”,狠狠地把裴缙的履历报了一遍。
傅娆听完,已是面若死灰。
她这是倒了几辈子的大霉,撞到他手里?
什么华尔街最出众的操盘手,跺跺脚,国内金融界都要震三震的资本大佬,缙嵘集团董事局主席,商界颜值天花板之类...每一个名头砸下来,都能让傅娆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缙嵘集团在国内家喻户晓,产业遍布全球各地,以互联网,金融为主,旗下投资跨越影视、矿业、地产、酒店服务等行业,昨天那个AK矿业好像是集团的一个控股公司。
难怪人家一句话,能决定金禾生死。
她今天撞在他课堂上,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一定以为她还在纠缠他。
想起公司同事热血沸腾地在准备投标,傅娆想死的心都有。
除却公司项目,她这边也同样不敢得罪裴缙。
这是最后一个能习选修课的学期,过不了,她就得延迟毕业。
吸气,呼气,再吸气。
不就是道个歉么?
新时代的大女主,能屈能伸。
傅娆整理了一番心情,鼓足了劲,等下课铃声一响,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溜出了教室,等在裴缙必经之处。
裴缙从教室出来,沿着过道走向阶梯教室后面停车的位置。
傅娆小跑着追上了他,小声地,诚恳地道歉,
“裴老师,对不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跟我计较....”
裴缙止步,扭头,见傅娆穿着一件白T恤,一条小脚紧身牛仔裤,气质干净明媚,与昨天娇艳的职场佳丽判若两人。
“怎么?这是要缠我到海枯石烂?”
傅娆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抱着课本,不停地鞠躬,
“对不起,昨天是个误会,请您见谅,我是医学院的大四学生,我只是金禾的实习生,您千万别因为我为难他们,他们工作很不容易....”
“与我何干?”男人嗓音清冽地打断她。
傅娆深吸一口气,不敢去瞧裴缙的脸,目光落在他脚上锃亮的手工皮鞋,脑海莫名想起那晚,她醉酒迷迷糊糊爬在他身上,伸腿将他皮鞋一点点蹭开的场景。
恼羞涌上心间,忍气吞声低头,
“请裴老师放心,我不会再出现在您的课堂,我让同学录音给我,在宿舍自学就是了,您的作业我也会按时完成,还请您别与我一般见识....”
傅娆语气低到了尘埃里。
裴缙默然地盯着面前的小女人,轻哼一声,冷冷掀起唇角,
“一边说不会缠着我,一边尾随不放?这就是你的计俩?我凭什么信你?”
傅娆:“......”
脸颊顿时滚烫如霞,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连连点头,
“是,我这就这滚,还请您答应我,千万别公报私仇....”
不就是那句话惹的事么?
成,姑奶奶认输!
“裴老师,其实,您的技术挺好的....”
语毕,周身安静了三秒,头顶仿佛有三只乌鸦飞过。
傅娆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
顾不上裴缙什么脸色,抱着课本,转身,一阵风似的刮走。
一路小跑回到宿舍,傅娆将脸埋在被褥里。
室友贺玲将她从被窝里剥出来,将手机界面伸到她眼前,
“傅大美女,别告诉我,图片里的人是你?”
傅娆盯着手机看了三秒。
一个醒目的标题窜入眼帘,
“医学系高冷系花,跪舔新科特聘教授...”
图片上的傅娆穿着白色短T,一脸笑容妩媚动人,满脸讨好地鞠躬,就差没跪下来给他磕头。
还真不冤枉了“跪舔”二字。
傅娆撩了撩留海,皮笑肉不笑冲贺玲回道,“没错,是我。”
“天哪,你真的喜欢上裴教授?你知道上一个追求他的女人在哪吗?”
“还在非洲搬砖呢....”
贺玲将手机一丢,语重心长拉住傅娆的手,
“姐妹,听我的,咱要什么男人没有,这种宇宙级别的,就别肖想了....你别看裴老师是咱们学校特聘教授,可他真正的身份是缙嵘集团的老总,稳坐金融界第一把交椅,前阵子首富之女在微博高调示爱,裴教授理都没理她,去年三金影后在慈善会上想与裴老师合影,被助理直接拒绝.....”
“娆娆,我真担心,明早我还能不能看到活着的你....”贺玲一把鼻涕一把泪,苦口婆心劝说。
傅娆:“........”
脑海里升起一个巨大的问号。
她是怎么把他睡到手的?
贺玲怕她不死心,紧接着在网上找到了一张图片,图片上罗列每个追求过裴缙的女人的下场。
匆匆扫了一眼,傅娆忍不住抓紧了床单,弱弱地吐了一口气,
“玲玲,明年清明节,记得给我烧香....”
.......
给自己定了死刑的傅娆,干脆破罐子破摔,把这事抛诸脑后,好在H大的论坛蹲守了几天,也没见裴缙把傅娆怎么样,话题度渐渐下去。
没有课程的时候,傅娆就去公司实习,帮着同事打打下手,准备些材料。
周五那天,谭总带着项目组去了一趟AK矿业,这回那位人资总监看到傅娆,笑眯眯的很是亲切,甚至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讨好。
谭军看不下去,趁着傅娆不在,客气地跟梁总提了一句,
“就一小姑娘,不太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梁总意味深长搓着手道,“哪里哪里,谭总培养出了这么优秀的人物,我们很是羡慕,你要知道,我们刘总跟着裴总干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裴总喝过任何女人的酒,你们家小傅是头一个,嘿嘿。”
一个星期后,金禾集团以专业突出,价格公道,成功竞标。
接下来,谭军亲自领着项目组入驻AK矿业,梁总钦点傅娆过去当双方项目接洽人,傅娆只得去AK上班。
日子不声不响过去了一个半月。
那门选修课,傅娆再也没去过,只让贺玲帮着她弄到录音,偶尔听下课。
有一回贺玲发信息告诉她,裴缙交待了作业,要写一篇金融学的课题论文。
傅娆寻了个感兴趣的点,写了一篇作业发送裴缙邮箱。
她从贺玲口中得知,向来是裴缙的助理批改作业,所以也没太当回事,可也不知道怎么,她的作业被退了五回,最后一回,邮件明确批复:
再不认真写论文,这门课的学分就别想要了。
傅娆傻眼。
发邮件询问问题所在,也是石沉大海。
一边想回学校料理这事,一边项目组这头热火朝天,她实在脱不开身。
好在三天后,从AK矿业得到消息,裴缙要视察AK,集团上下严阵以待。
傅娆绞尽脑汁,在给裴缙送去的一份材料里夹了一张字条,
“裴老师,您的技术很好,您的技术很好,您的技术很好,重要的事说三遍,求您别再为难我了...”
傅娆躲在顶楼楼梯口,亲眼看到那份文件送到裴缙手里,立马又打开手机邮箱,将那篇修改过无数次,还请谭军把关过的论文,再一次发送过去。
结果不到一秒,邮件被退了回来。
“您的邮件已拒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