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他顿了顿，斟酌着如何用词：“我从一个医生的角度，想问一些比较专业的问题，如果你觉得冒犯到你，不要介意。”

“请说。”

“你当初车祸以后，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比如脑部有没有什么器质性病变？或者有什么类似于心因性精神疾病的病症？”

他的语气很客气，但是顾子衿听懂了：他在怀疑自己有精神病！

这个男人到底想干嘛？他是针对下午的发布会来刺探自己的精神状况、是否胜任工作吗？

她有些好笑又无奈地说：“我车祸痊愈后，基本没有留下后遗症。这几年每年公司都会给我体检，而且也会做心理压力测试，我都没有任何问题。”

“这样……那么当初是谁告诉你子佩的死讯的？是医生宣布的？”

顾子衿有些茫然地望着他，她真是越来越猜不透对方的用意了，不过她还是礼貌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是我母亲告诉我的，我记得她当时一边抱着我流泪，一边告诉我子佩没有救活的消息。”想到往事显然让她难受，她咽了下口水，继续说：“其实我很多事情不记得了，精神受了太大刺激，应该就是你刚才用的那个词，心因性失忆症。”

唐子恒同情地看着她：“我看得出来，你有些记忆被封存了。你对墨城说了谎，是因为不想让他伤心？”

顾子衿歪了一下头，该怎么让他相信她当时就是下意识地嘴滑，后来倒不知道如何去解释这件事情了。

“我当时只是不想提伤心事，就顺口编了一个结局。今天说出来我倒觉得轻松了，由你告诉他真相，对他的伤害会小一点。”

唐子恒身子往后一仰：“可我并不打算告诉他真相。”

顾子衿瞪大了双眼：“为什么？”

今天被他接二连三地惊到，估计在他眼中自己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原因嘛，有两点。第一，如果让墨城知道子佩已经不在人世，他肯定会难过，会消沉，甚至会发疯，我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所以就让他相信你给的结局也不错。第二，以我对墨城的了解，他在悲伤之后，会彻查子佩的死因，如果让他知道子佩的死和你有关，恐怕后续的发展都不是你我乐见的。所以，我不仅不打算告诉他，而且还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

唐子恒的语速不快，应该是一个性格温吞的人。说这么大一段话也是他所不擅长的。句子比较长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咬字不清，断断续续。说到后面，似乎气息已尽，声音愈发地低缓下去。

之后他又重新凝神聚气，补上一句：

“甚至，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瞒住我的母亲。”

迎上顾子衿疑惑的眼神，他不闪不避：“其实我很晚才知道我有一个大姨，想必你和我情况差不多吧。”

子衿不记得出车祸以前母亲有没有提过顾氏的事情，但是这四年，母亲是真的从来没提过。要不是公司有意拓展中国业务，她在查询国内的实业经济体时发现gk的董事长顾晓桦和自己母亲名字很像，然后又查到她的照片和母亲非常相似，从而才从母亲嘴里问出这段关系。但是母亲不肯多言，只是承认她是顾氏长女。

之前子衿一直以为母亲宠辱不惊的大家风范是被uncle宠出来的，一个女人无须为任何事操心，只用负责貌美如花和优雅地老去，自然可以岁月静好，却原来还有从小养成的根植骨血的教养。

俗话说，三天能出一个暴发户，三代出不了一个贵族。的确如此。母亲举手投足间沉静高贵的气质绝非朝夕而成，乃是几代的积累。

“我的确最近才知道，不过我在gk租办公室，是因为这里地理条件好，各方面条件都合适，并不是想跟顾家有什么沾亲带故。”

母亲都没有去认回的顾家，她又怎么可能放低身段去舔。

“我明白。不过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世，却又不联系任何顾家的人，说明你也并不希望他们知道吧。”

顾子衿弯弯眉眼：“你想多了，我并没有想刻意隐瞒，但是也的确不知道有什么理由去登门。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贸然上门显得像我有所图。其实……”她望着眼前的表亲，问出了心中的一个疑惑：“或许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我的母亲离开顾家这么多年不愿意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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