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狱对面不足两百米处,是长安令的县署。傍晚时分,县署外突然有人惊呼起“起火”、“救火”。
秋冬季节本就干燥,容易发生火灾,狱卒们听到声音,很快反应过来,手脚快的狱卒跑到后院蓄水池提水往县署奔去。
等他们气喘吁吁进了县署,守门的县卒是大家的老熟人,只见此人摆摆手,“诸君归矣,方才厨灶起火,零星火点,已经扑灭。”
他抱怨道,“也不知是哪个鼠胆竖子,四处惊呼,劳诸君赶来救火。”
“无事就好。”狱卒们听到这里松了口气,原来是有人太咋呼,小题大做,他们跟县署的同僚寒暄、宽慰两句,又拎着沉甸甸的水桶走回狱中。
狱卒们提桶走到后院,将水倒回蓄水池,叹着气嘟囔两句。
三日后,清晨时分,长安县署中一片混乱,喧嚣不止。
狱卒们从狱署中出来,连狱吏也被惊动,众人听到外头有人高声喊“救火”,不由面面相觑。
虽然有前几天的乌龙事件在,但县署和县狱毕竟隔得极近,要是县署真烧起来了,长安狱也不能幸免。
大家不再犹豫,一齐走到后院,或以木桶提水,或用簸箕和箩筐装沙土,
众人赶到县署里人声嘈杂的地方,发现这一回是修建在一起的猪圈与茅厕着火了,火势已经熄灭,屋顶上的茅草被烧得只剩漆黑的一摞,孤零零缀在墙上。
县署中养的猪被救了出来,在地上哀哀哼叫,身上半黑半红,眼看着不行了。
李君拉住相熟的同僚,问道,“岂非贼人纵火县署耶”
那位同僚叹口气,“不是外贼,乃是小卒贪嘴。”
李君看着被指认出来,跪在地上低着头认罪的一名县卒,再看看被烧伤的肥猪,这才注意到空气中隐隐约约飘着肉香味。
气氛一时尴尬。
赶来救火的县狱诸人无言以对,县署的属吏也颇觉面上无光,他赔着罪把隔壁的同僚们送出门,“叨扰诸位狱君,县署明日必奉猪肉以为谢礼。”
这叫什么事
狱卒们第二次把箩筐、簸箕和水桶原样拎了回来,不禁满腹牢骚,县署真是乌烟瘴气,迟早要完。
岂有此理
县狱的后院中丛生着低矮的杂草,窄长的绿叶上托着晶莹的露珠,透着清冷之气,在晨光中莹光熠熠。
而无人注意到,院墙外的野草叶上清爽干净,与院中杂草不过咫尺之遥,却无端有这样的差异。
七日后的清晨,一队游侠悄无声息地翻进了县署的高墙,他们七八人手中提着小陶罐,其内装的是半罐白膏,也就是猪油。
其中为首之人手上没拿陶罐,而是小心护着一株火苗,这是一只用松脂塞在枯枝中所制成的小火炬。
此人名为郭章,正是荀忻当日所结交的游侠之一。
游侠们沿墙猫身而走,等郭章用火把屋顶的茅草点燃,一人紧接着将手中陶罐脱手砸出,白膏遇到明火,瞬间融化,火势陡然增大,火焰窜起,向整个屋顶蔓延。
这群人动作极快,等陶罐碎裂之声惊扰到县卒,引得其厉声喝问时,县署内已经四处被点起火,整个县署被火光笼罩。
郭章吹了个响哨,游侠们踩着同伴的脊背骑上墙头,再伸手拉同伴上墙,互相扶助,翻身逾墙而走。
官吏和县卒匆忙从起火的屋中跑出,烟尘使人群被呛得咳嗽声一片,长安令怒急,“贼子狗胆县署纵火,视我长安狱为无物耶”
县卒们都已赶去载沙汲水,然而清晨有许多人还没来当值,此时天干物燥,火势望风而涨,他们这么一点人救火不过杯水车薪。
县吏劝道,“本朝当急召狱卒前来救火”
“本朝”是这时对县令的一种尊称。
长安令当即点头,遣人前去呼救。
这一边,长安狱众人早就听到了不远处的嘈杂人声,但回想起前两次的无功而返,大家非常有默契地装作没听到。
直到县令派的人衣冠不整地找上门来,“县君命尔等速速救火”
有位狱卒还要疑道,“果真起火”
县衙的人被气得不行,跺脚急道,“尔等敢抗命”
狱中诸人这才意识到事情的真实性与严重性,当下倾巢而出,盛土汲水往县署赶去。
而这时放完火的郭章等人身手如同猫儿一般敏捷,伺机翻进县狱的后院,落地悄无声息。
三四人齐吹口哨,哨声杂乱交错,又似乎有着某种旋律。
吹完哨游侠们拔出佩刀,避开留守的狱吏,潜进牢狱中,他们两两分散而走,一路帮囚徒们劈开牢门,喝道,“我来劫狱,诸君行矣”
整个牢狱中像水入油锅,顿时沸腾炸溅开来,不停有人求救,“侠士,救我”
狱吏们听到动静,有人想出去阻止,李君拉住了同僚。
“我等手下无卒,此时阻拦便是送死,诸君止步”
几位狱吏闻言神色动摇,最终还是没敢出门。
逃出牢门的囚徒们不顾手脚上还有械具,连跑带爬地往外逃去,所有人都知道这种逃亡的时机稍纵即逝,不能犹豫。
郭章终于找到他被捕的友人,将三名友人救出后,他们一行人就近翻墙逃走。
牢门被劈开后,荀攸扔下早已割开的械具,他和往狱门方向跑的众囚徒逆路而行,快步往后院跑去。
此时后院中已经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坑洞,土坑中攀爬出一双手,竟然有人从地底下爬出。
爬出来那人抖了抖头脸上的土,又伸手去拉坑里面的同伴,如此这般一共爬出了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