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两人手持长刀,站在院中放哨,手中还提着圆滚滚的布囊,另外两人拿着铁铲继续深挖坑口,以方便进出。
眼见着披头散发,赤足赭衣的男子跑进院里,持刀的两人脸上一喜,口中喝问道,“来人止步,请问主公纸上所书何体”
“小篆。”囚徒打量着他们答道。
“拜见郎君,主公命我等在此相迎。”
这些人认荀忻为主公,因此称荀攸为郎君。
荀攸只见挖土的两人停下动作,拱手道,“君请随我来。”
这两人提着铁铲,爬进坑洞里,而后在坑中望着他,示意他跟上来。
荀攸打量着坑洞四周新翻出来的泥土,在另外两人的搀扶下跳入坑道,“此为地穴”
“正是,主公率我等耗时月半而凿此穴。”前方那人回道。
眼前的坑道高约五尺,上下左右用树杆、木板作为支撑加固,荀攸弯着腰低着头跟着两人往前走。
走了几步他回头看了一眼,没看到有人跟上来,于是道“地上二位何以不去”
地上那两人为什么没有跟上来呢
“主公吩咐其随后接应,郎君勿忧。”
“叔父还要销毁此穴”荀攸避开一处有凸出的木板,问道。
“正是如此,郎君睿见。”
荀攸边走边计算自己的步数,两足为一步,直到看到光亮的出口,足足数了有两百步。
他心中思索,为何荀忻能在半月内挖出如此规模的地穴
出口处,只见和他阔别近两年的荀忻蹲在地上,和其他人一起用罗扇往地道中手动扇风。
见到他们出来,荀忻扔了手上的罗扇。
叔侄重逢,一人在坑底仰视,免冠徒跣,狼狈不堪。一人蹲在地上,白袍染泥,面容消瘦。
两人相视而笑,荀忻向他伸出手,“公达。”
“小叔父。”荀攸记忆里荀忻还是少年郎君,此时再相见少年已然长成,他伸手握上荀忻修长的手,借力爬上了地面。
他原以为出口应该是在野外,等他站上地面环顾四周,头顶赫然是青瓦屋顶。
这地穴居然是从室内挖出
也是,如此才更加隐秘,不为人所知,若换做是他也会这样布置。
荀攸深知如果一个人不是天生心思缜密,就只能是因为这个人遭遇过太多的困境、磨难,逼得原本万事不放心上的人一步步去算计。
他的小叔父,终于还是变成了和他一类的人。
他看向白袍染尘的荀忻,这两年荀忻长高不少,他们俩看起来身高仿佛,更像是一对兄弟。
“已为你备好衣裳,公达先去沐浴。”荀忻面带笑意,心中却觉得荀攸一直踩在泥上的脚,那冻得发白的颜色,还有他身上单薄的麻布赭衣,合起来看着有些刺目。
荀攸看他神情便知他心中在想什么,当下应了,“我去沐浴,小叔父莫要难过。”
“我知小叔父怜我。”他还像从前哄孩子一样,一本正经道。
荀忻望着荀攸离去的背影,深吸口气,转身吩咐道,“人已救到,辛苦诸君将此穴填实。”
堂中数人拱手称诺。
片刻之前,留守在长安狱后院的那两人掐着时间,算着荀攸他们已经走出地道,于是从布囊中取出陶罐,点燃引线后将陶罐投掷入地穴,而后拔腿往周围空地跑。
陶罐沿着地道往下滚,滚动间引线燃到底,砰然爆炸,一声钝响自地底传出,院墙外的土地塌陷数尺。
两人换了引线更短的陶罐,将坑口也炸塌,这就善后完毕,两人之前就到这旁边踩过点,这时也学着游侠们翻墙逃走。
只留长安狱中空荡荡的牢房,战战兢兢躲着的狱吏,以及泥土翻溅的后院。
长安令接到狱中哗变,囚徒全数逃走的消息,惊愕道“贼子竟施调虎离山之计”
他颓然坐倒在地,觉得自己项上人头难保,再想想董卓行事的残暴,一咬牙做出决定。
只听县令爬起来命令道,“绝不能走漏消息诸君速速弃官而逃,生死由命”
众人一听也知道这是最后的办法,保命要紧,忙擦干眼泪,互相匆匆辞别。
长安城内,宫城旁的司徒府,王允的门人被钱财打动,答应来人将物品亲自送到司徒公手中。
于是正在批复文书的王允接到禀告,“明公,有客声称乃荀氏故人,要将信物交与明公。”
“荀氏”王子师皱了皱眉,难道是不久前被捕的荀公达
他放下手中笔,“何物呈与我看。”
此前他与荀公达倒是有过结交,此子智隐于内,淑质贞亮,是他着意拉拢的青年俊彦。
王允若有所思,也许此人在被捕前已经有所安排。
门人推门入室,将手中的木箱按照来人嘱托,小心轻放在地。
“正是此物。”
王允皱着眉头,起身走过来打开箱子,只见箱中放着一个古怪的陶罐,以及一截带有封泥的竹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