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自己大概、也许是个自私的坏人。越是心虚不安的人,就越会给自己找借口解释、替自己拼命开脱。
但祁松枝不是。倒不如就干脆地承认自己是一个不择手段、满腹坏水的人好了。情感上的圈套、阳谋并不违法,反而能给自己带来些优势。
小祁总咬了咬舌尖,尽量冷静下来,然后捡起了那本纸册子,把翻开平铺在地毯上的周刊,找到了原来彩印的那一页,完好无缺地夹了回去。他刚要合上去,小指的指尖突然有一点刺痛,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被封面边缘割了一下手。
一扫而过时,瞥见边缘底下有一条淡蓝色的细横线,横线下印了几句精心编撰的访谈。
这类财经周刊里无非是些“商界明星”、“环球人物”之类的报道。祁松枝垂眼定睛看了几秒,就深感无趣,满脸厌烦地把这本杂志放了回去。
这些都只是他以前爱看的,关于种种投机融资、传奇事迹。
“哐”的一声,他关上了屉子锁了两道,然后把钥匙随手丢到了床底下。
祁松枝往身后一躺,把自己摔在柔软的绒被里。他避开透窗有光线的一边,手背搁在挡在眼皮上,嘴里发出一声嗤笑。他想,自己果然是做惯了处处算计的商人。
有一副精致又锋利的外壳暂且不说,就连做的事情也永远是精打细算、利己至上。
这句话也不是对自己的嘲讽,而是陈述事实罢了。祁松枝也明白自己身上的坏脾气,眼高于顶的高傲毛病。他并不是个纯粹的、漂亮光鲜的上层人。
“已经这样了,已经做了这么不光彩的事。不管怎么样,不能随意放手,都要坚持下去才行啊。”他突然放下手臂,双手撑起身来,自言自语道。
“都已经赢了,快一年了,当然也可以赢够一辈子的。”
郦晴让他去公司,那他就去,让她开心的事他都试着做一做。绝不能再这么头脑混乱地糊涂下去了。总是在患得患失之中冷战、猜疑之后又歇斯底里地吵起来,只会把郦晴推的越来越远,最后的结果只会越来越糟糕。
也肯定会让插足者得了逞,暗地里偷着笑吧。
他可是郦晴唯一的合法丈夫,具有法律上的亲密关系。想到这一点,祁松枝突然得到了隐秘的安慰,他走到敞亮的窗下。骨节分明的左手搭在窗边,无名指的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折射出极为漂亮的光泽。
“这可是独一无二的。”他的戒指,和他的身份。
吹进房间里的风撩动小祁总发尾,带着点懒洋洋的温暖。祁松枝双臂放下,撑在窗沿前,吹了吹风。四月底的风是柔缓的,吹地有些慢,院下柔软的草地上冒了淡淡的青绿色。他随着轻微的风声,深深呼出一口郁气。
他想起刚结婚时,郦晴不那么忙的时候一起散过的步、还有缠绵时的夏夜里蟋蟀啾啾叫。蜜月是真的十分甜蜜,时间像是一层糖霜慢慢被舔掉。
最后消失不见。让祁松枝至今还念念不忘、珍藏在心尖上。
但在以后,是祁松枝确信着还会有更甜蜜美妙的时候。所以他必须维护这段好不容易得来的婚姻、和郦晴一起的梦寐以求的生活。
是该想想该怎么办了。
祁松枝迎着微风,顺了顺额前的头发,心里也安定下来,精密计算好了之后的安排。他很快系好领带、穿好鞋子,迈开长腿信步走下去。调整领带松紧时,顺便给柴栾柯打了个电话。
一接通他就开门见山地说“柴栾柯,我想把你调回来,调回郦晴身边,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
“我的意思是,把你调回来,但在这之前,我们找一个时间谈谈吧。”
和祁松枝预想的一样,那个助理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三天后,祁松枝到公司楼下咖啡馆时,看见柴栾柯面前的摩卡已经喝了一半,杯沿还残留一点没融化的糖精。
显然这个助理已经提前来了,等了不少时间。
面前的男人长着一副深邃英俊的样貌,符合普罗大众的审美观。柴栾柯抬头看了祁松枝一眼,朝他点了下头,然后端起摩卡轻抿了一口,像是品味了几秒舌上漫开的苦涩。
“你有什么事想和我谈”他神色冷淡,对着拉开椅子坐下来的祁总问道。
祁松枝拿匙子搅了搅咖啡,他没来迟,但先点的白咖啡已经冷透了。他顿了顿,把匙子搁在一边,把骨瓷杯端起来干脆一饮而尽。
啧了啧舌,他嘴里发苦,脸上却扬起一个先礼后兵的笑容,说道“那天那么晚了赶你出去,实在是觉得不好意思。想对你说一句抱歉。”
“祁总,你不必对我道歉。如果你过意不去,决定重新把我调回去,那就尽快吧。”
“至于郦晴的事情只要你照顾好她,足够爱她,我不会对你产生任何不该有的不满。”柴栾柯完全把话说开了,姿态认真,“但是,现在从种种方面看来,你并没有做到。”
这种作为女方朋友说的话,还真是越界得过分了。但祁松枝这回没有那么快沉不住气。
祁松枝背靠在椅子上,盯着窗外出神,戴着戒指的左手扣在桌面上,一下一下轻轻敲着不说话。过了半晌,他才突然咧出一个笑,意味不明地说“学长、助理你应该骗过了很多人吧。”
“用你的朋友身份,把那些向郦晴表白心意的人耍得团团转。”
“你是先来的,但没本事,晴晴不喜欢你。背地里篡改那些表白短信,再发到她的工作号上,让她误以为都是些想走后门的申请,不觉得自己可耻吗”
对着情敌,祁松枝还是忍不住一开口就带着冰碴子,说出来的话寒气逼人、还夹带着刺钩。
“你不也是吗”柴栾柯突然笑了,唇形勾起来有种特别的魅力。
“祁总,你做过的坏事不是也很多吗”柴栾柯觉得彼此的对峙有点可笑,笑了之后,脸色就敛去了情绪,“我不说出来,是因为你暂且还够资格。”
“因为你比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配不上她的男人好上几分。”
“因为郦晴对你还有感情。”
不过,现在就连我也没办法确定,郦晴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了。柴栾柯冷漠地站起身,直接走去前台结帐,和祁松枝擦身而过结束了对话。他心里不痛快,却没有把心里的这句话说出来。
十六号那天他开车去了酒会,一直等到郦晴出来。
柴栾柯一路开车跟着,看郦晴喝醉了酒,去了那个实习生的家。他怕郦晴喝到胃难受,去临近的药店买了药,在楼下惴惴不安地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