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混在人群里,看见句芒完全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一瞬怒不可遏,又心酸又嫉妒。
原默看到这一幕,抿了抿唇,拳头紧了又放,最终还是坚定了下来,对着原石部落的人说道:“我并不是你们的救星,其实我早就知道在大殿外会被攻击,而那件事,是巫告诉我的。”
“所以,设计这一切的,是巫,而害了所有人的,也是巫。”说出这一切,原默忽然轻松了。
“原默,你背信弃义。”巫附身于怨灵上的神识惊怒道。
“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就背信弃义了你管的着吗?”原默大吼,由于过于激动唾沫横飞,溅了身旁人一脸,“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明明比谁都龌龊,还装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也不去水里照照你那副丑样。”
“我是想要获得大家的认可,是想要在部落里没人比得上我,但这不代表我要和你这个恶心的人合作,你以为我是答应你了吗?我不过是不想大家去送死才与你假装合作,还真把自己当根菜了是吗?”
他的确讨厌原石和商砚,却从没想过要用这种卑鄙的方法把人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是真的吗?”
“这树本来就是原石部落的,他们说的话根本不可信。”
“就是,妖藤可是我们亲眼所见的。”
对原默的话,大部分还是持怀疑态度。
“我管你们信不信?”原默直翻白眼,之前句芒祝融不在,巫太过诡异,他不敢说实话,现在终于可以说个爽。
“但原石部落的人,神石守护你们至今,有目共睹,现在他就要被这个奸邪之人害死了,你们要视若无睹吗?”
“可是,我们该怎么做?”渐渐的,有越来越多人附和。
“信仰!信仰啊!”祝融中气十足,“你们拼命信他就对了,最好双手合十一直念,保佑我们!”
原石眸中有了笑意,有力量自他体内一点一点充盈,他一个翻身把商砚抱在怀里,心疼地拍了拍疲惫极了的人,“在我怀里休息一下吧。”
“巫还没有解决,我不能休息。”商砚挣扎着想要起来。
祝融无语了,“我说我们两根本顶不住那么久,你们不要卿卿我我了,赶紧来帮忙啊!”
“让我爹娘休息,我顶的住。”句芒奶凶奶凶的。
元液湖边,花藤,咒语,掐架声,信仰声,火焰乱飞,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商砚看的头晕眼花,脑海嗡嗡直叫,不过比起之前的绝望,这次更多是哭笑不得。
他定神,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终于寻到巫的本体所在,藤蔓随心而动,直接把巫卷到他旁边,同时藤蔓尖刺穿对方的手臂,吸收着血液。
“都给我安静,否则我马上杀死他。”见巫被挟持,喧哗的人群安静下来,一时落针可闻。
商砚眸光略缓,他看向巫,阴测测小声道:“你现在,立刻告诉他们真相,否则我不会杀了你,只会每天,一点一点吸食你的血液,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知道了,我说我说。”巫屏住呼吸,语气惊慌,但隐于黑布下的面容却诡异地扬了嘴角,“各位......”
他竟真的一点水分都不含,把事实完全呈现在大家面前,“所以,你们绕了这么大一圈,是害了救了你们的人啊,而真正做下一切的我,却被感恩戴德,各位有何感想?”
人们完全呆立当场,可恨,太可恨了,这个人,把整片大陆上的人耍的团团转。
其中已经有极度愤慨的想要冲上来结果了巫。
“我知道你们恨我,不过我劝诸位慎重,你们抬头看看上面......”巫抬头,一道道光似流星般飞舞在众人头顶。
“看到它们了吗?只要我一声令下,它们就会冲下来让你们变成血雾,为了避免你们不信,我还是先试验一下好了。”话音未落,一道光下来飞了一圈,瞬间几个人化为血雾。
而那些血雾直接被妖藤吸收,商砚闷哼一声,压制仿佛越来越困难。
巫叹了口气,“所以你抓住我有什么用呢?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会一点准备都不做就来这里吧?四座殿中央,我早已布好了一重阵法啊。”
“杀了我,这些光芒就会失控哦。”
“现在这些光可代替月光,我命令你们,立刻给我念咒语,否则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们的亲人或是你们。”
数以万计的怨恨目光一齐射向巫,人们虽恨,但依然有一部分开始小声念起了咒语。
“还有人不肯念啊。”巫叹气,几道光芒应声而下,又是几十条鲜活的人命。
那些血雾以不可抗逆之势袭向商砚,早已到临界点的他,痛苦地软倒在原石怀里,他已然无法正常思考,只能凭一口气死撑着。
人们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如此多的亲人,怎么能眼睁睁看他们去死?尽管再不情愿,只得开始极缓慢念起咒语。
句芒祝融有心帮忙,然光芒乱飞,他们束手束脚,收效甚微。
巫看着原石,“看看,现在他们知道你们不是罪魁祸首,但为了自己的性命,依然可以牺牲你们,就为了这么一些人,值得吗?”
原石看都没看他一眼。
“有人让我问你,明明未曾负过一个人,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被怨气血腥沾染,痛苦不堪甚至即将消亡,这滋味如何?”
原石微微抬了下眼皮。
“所以,还挣扎什么呢?他最听你的话,如果是你来劝,他一定可以冲破最后一步,到时候你们离开这里双宿双飞,不好吗?”
巫见原石未反驳,以为是已经动摇,继续循循善诱,“其实为什么要愧疚?这个世界本就是无情的,他们实力不够,就只能被支配利用,正如人类吃兽肉,再合理不过,天道之下,芸芸众生,互相厮杀,本就是正常,你又为什么要横加干扰?”
“一切,不过是力量的比拼,强者本就有支配弱者的权利。”
“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原石终于正眼看向巫。
“那不重要,你看看你,力量在极速消退,再不做出选择,你们只能一起死,现在在你面前,已经没有第二条路了。”
原石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看向芸芸众生,怨灵,人类,商砚,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而他们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陷入死局,仿佛无解。
究竟是谁,玩弄了整片大陆?有了绝对的力量就可以肆意欺凌弱者吗?
他最爱的人,被欺凌至此,还能无动于衷吗?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越发清晰,他目光幽深地看向巫,眸如深潭,无悲无喜,却让巫心中一悸。
原石蓦然笑了,只是这笑容令人遍体生寒,他说:“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那么做本来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就对了。”巫笑了起来,可惜原石下一句话让他的笑容直接僵硬。
“但我绝不会那么做,因为......我看你不爽。”
是的,理由就如此简单,我为什么要顺你和背后之人的意呢?
这世界会慢慢抹平你所有的棱角,而你,要么圆滑世故,要么化为一把锋利的刀,劈碎所有阻碍你的东西。
原石墨发飞舞,这一瞬的气势惊的巫完全无法动弹。
同样的气势,巫只在两个人身上感受过,有一种强大,无关修为,无关处境,它只来自于心。
原石嘴角始终挂着无悲无喜的笑,他轻而易举地揭掉了巫的黑衣。
“那一年的大雪,是你弄出来的吧?你的背后之人如此强大,为什么不亲自来呢?我猜,是这个世界对他压制太厉害了,根本无法来吧?”
“所以,你多半来的,也不是本体吧,占据了冬神的身体如此久,该还了吧?”
黑衣被除,露出了一个眉发皆白如被冰雪捏成的男人,他紧闭双眼,而一个半透明的灵体没了黑衣保护,自身体里飘出。
原石眼疾手快用黑衣裹住了那灵体,目光冰冷,姿态却如猫捉老鼠,“没了冬神的神力,我看你该如何驱动阵法?”
“你不能杀我,我的灵魂与阵法相连,我死了他们也会死。”巫是真的慌了。
“我当然不会杀你,现在我是强者,你是弱者,按照你的理论,我可以随意欺凌你了,该怎么做才好呢?”原石轻笑,带着毛骨悚然的意味。
“你不能那么做,那人很看重我,你那么做他不会放过你的。”巫的声音颤抖。
“那人是谁?给我说出他的全部,否则......”
“他是天,是天啊!天要你那么做,你反抗不了的,他......”巫还欲说,却发现怎么也开不了口,“不行我的灵魂被打了禁制,再多的说不出来了。”
“够狂的,竟自称为天。”
原石眸中温度一瞬降至冰点。
“他以为把我逼到绝境我就会顺他的意吗?不会!永远不会!”
“别说他不是天,便是他真的是天,若是想要毁了我守护的一切,那我便要屠天。”
“他想要同化我,控制我的思想,绝不可能,我永远不会像他妥协,永远不会。”
“我所珍视的一切,自会用我的方法守护,永生不忘永生不变。”
“他眼下高高在上,视我们为蝼蚁,总有一天,我要摘下他的头颅,擒下他的灵魂,永生永世跪在这里忏悔。”
天道无情,但公道自在人心,他想要的公道,会亲自去讨。
原石蓦然抬头,一双眸子在黑海边,亮的摄人心魄,狼狈至极的脸,似喜似悲,似怒似狂。
眸光穿透地层,穿透天空,穿透时间与空间,刺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一瞬,他的背后突然出现冲天白光,几欲刺痛所有人的双眼,那是商砚晕过去前看到的最后场景。
再次醒来时,他已经呆在了和原石的石屋里,身上那如影随形的剧痛不见了,一身轻松,而他也感受不到妖藤的气息,只发觉在他与原石最初相识的地方,有一株极美的枫树。
那是秋神本体本来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在做梦?他狠狠掐了自己一下,不是做梦,真的没有妖藤的力量,嗜血欲也不见了,只剩干净清爽的秋神力量。
对了!原石、原石在哪里?内心止不住的恐慌。
就在这时,原石端着一盘黑乎乎的兽肉汤进来了,他说:“你累了,吃点吧。”
这个灵魂气息,熟悉的感觉,是原石无误,商砚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他接过汤喝了一口,依然是又腥又咸,味道没错,商砚抿唇,问:“那天后来发生了什么?我是怎么好起来的?”
原石垂眸,“其实,我的记忆只到你成了妖藤就停止了,后面的事我是听句芒他们说的。”
“你说说看。”商砚的心突然开始扑通狂跳起来。
“所有人在发现一道白光闪烁后就晕过去了,再次醒来时,妖藤不见了,巫不见了,那些流星般的光也不见了,而黑海上面浮满了血色棺材,踩在那上面可以横渡黑海。”
“句芒见我和你晕在地上,就把我们带回来了,我醒的时候,怀里有一本册子记载着压制那些怨气的方法,于是我把它交给大家了,人们正在实施,成效不错。”
“你是说,一切都解决了,我们可以好好在一起了?”商砚心中不止没有一分喜悦,反而恍惚中有一种不真实感。
原石沉默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