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砚一怔,一股暖意慢悠悠荡进心间,他从深山醒来,一个人惯了,这种捅破天都有一个站在身后的感觉,很新奇,却也很好。
再抬眼,对方那面无表情的脸也不如以前可怕了,反倒有几分亲切。
有个师傅,其实也不错。
他再无犹豫,目光冰冷地处理了那些魔修,那些少男少女绝处逢生,喜极而泣,纷纷下跪感激,又有点点滴滴绿色的光芒自他们体内飘出,汇聚于商砚体内。
而他的修为竟直接从元神前期暴涨至元神后期巅峰,只差一线就可至化神期。
衍尊轻轻点头,果然是这样。
待他们再回到无名境时,商砚还有些热血澎湃,一颗心久久无法平复。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过是随手而为,竟涨了如此多修为?”
衍尊颔首,“所以,无论什么时候,不要被别人所误导,相信自己的判断。”
“弟子明白。”商砚心中微暖,这才体会到师尊的良苦用心,“只是......”
“我知你疑问诸多,问吧。”
问题太多,在脑海中凝成乱麻,商砚顺了顺,决定从头开始问起。
“那成仙之事,我总觉得不太对劲,怎么像在养蛊似的?那个天,我总觉得分外诡异。”
衍尊顿了顿,似在思考着什么,半晌似下定了什么决心,问:“这片大陆,都视为天救世主,在这里,他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你若是质疑他,岂不是要推翻所有人的认知?”
商砚:“他算什么救世主?我没看见他救了谁,反倒是间接害死不少人,而且您刚刚也说了,我现在,只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衍尊:“那就信你所信,抛开世俗之见,按照你自己的道路走下去,你记住,道从不止一条,每一条路坚定走下去,均可成为比拟仙的存在。”
商砚拱手:“可我并不清楚我的道是什么?请师尊赐教。”
“之前说了仙道,接下来说魔道,你不要因方才所见对他们怀有偏见,修魔者,不过是放任自身七情六欲罢了,其中有极恶,但也有至情者,不能一概而论。”
商砚转了转眼珠,“难道我是魔道?”
“并非,我还需要确认一下,才可告知你,跟我来。”
路上。
“师尊,既然仙与天地同寿,那这片大陆应该有不少仙吧?”
“或许吧,并没有人见过,仙者许是归隐了吧。”
“......那谁知道天是不是诓人的?”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
商砚又问,“那您是什么道?”
提到这里,他不可避免又想起活补药之事,脸色微微红了一下,不过既有采补之意,那应是非仙道吧?
衍尊没有正面回答,只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又是一轮问答,而衍尊不厌其烦,每一次都语气温和耐心回答了。
“师尊!”
“嗯?”
“您今天心情很好吗?”商砚简直难以置信,衍尊竟然耗了大半日来解答他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衍尊一怔,要说心情,好像是有点好吧,他很久没有如此有耐心了,这捡来的徒弟,在某些想法上,还是很合他的意的。
单只质疑天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刮目相看了。
他眼角微挑,轻睨了商砚一眼,启唇道:“还不错。”
恰一抹微光洒下,那一双凤目潋滟生辉,美的炫目。
商砚仓促移开视线,完了完了,那画面又开始在眼前晃了。
接下来一路无话,两人一路到了无名境山下的坊市。
人群熙熙攘攘,地上摆着千奇百怪的物品,热闹极了!
若是平常,商砚少不得要被女修围住,使出浑身解数方可脱身,但今日衍尊在,那些女修都只是远远看着,不敢上前。
“真是难得清静啊!”商砚啧啧感叹,“这还得多亏师尊,不过您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你看那边。”衍尊指着一名正在作画的男子,那男子一身书卷气,看起来就是个文弱书生,“此人已至练虚境,他并不吸收灵气,而是以画入道,对他而言,只需不断作画,修为便可增长。”
“还能这样?”商砚一边眉梢讶异扬起。
“自然,你再看那边。”衍尊又指向一名抚琴的女子,“那是以琴入道,她也已至化神境。”
过往的人群见衍尊竟如此耐心地教导弟子,都一脸魂飞天外的样子,有不少人因太过震惊走着走着不小心撞到了一起,额角都撞红了。
衍尊也不在意,继续道:“世间万物皆可入道,虽然追求无欲无求仍是正统,但在无名境,可以追求一切你想要的道,当然,害人之道不行。”
商砚恍然大悟,“这......是您的意思?”
衍尊淡淡嗯了一声。
轻飘飘一个字,却似将所有心酸努力都隐在其中,在所有人都视无欲无求为唯一道路的前提下,开辟一个先例,其中所付出的心血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商砚胸腔蓦然升起心疼之感,有些发自本能的话就那么脱口而出,“以后,我陪您一起做。”
话音一落,四周响起阵阵抽气声,接着落针可闻,窒息般的尴尬。
衍尊的神色也颇为微妙。
商砚这才意识到,刚刚那句话有歧义,脸色如调色盘般青一阵红一阵,忙解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们误会了,我和师尊是清白的。”
然......越描越黑。
众人:“......”你这还不如不解释。
衍尊:“......”
“我的意思是,我会将师尊的理念发扬光大,以报师恩。”商砚很是尴尬,万一衍尊不小心会错意了怎么办?想好好做个师徒为何那么难?
“你在这里随便走走,找找你的道,我在那边等你。”衍尊指了指远处的枫树,一个闪身间侧卧在了树上。
衍尊这尊天然冰山走后,商砚身上那招蜂引蝶的气息就压制不住了。
好一些早就按捺不住的女修围了上来,手中执着各色手绢花绸等物,将他围了一个密不透风。
女修身上总是带着馥郁芬芳,若是在路上偶然嗅到是一种享受,但要是各色芬芳一股脑涌到鼻腔那就是一场灾难了。
商砚险些被直接香晕过去,他艰难道:“各位姑娘,你们...咳咳......不要围的这么近,我对花和手绢过敏......”
众女自是不肯依的,缠着商砚非让他说出哪条手绢或是哪朵花或是哪个姑娘最美。
“这个......诸位各有千秋,都很好,实在不好比较......”
众女怒了,“你的意思是,你都想要?”
“这个......”商砚实在苦不堪言。
衍尊卧在枫树上,目光沉沉看着这一幕,果然有极细微细微的绿色光芒自那些女子体内飘出,聚集到商砚身上,只不过那绿点太小,一般人根本看不见。
原来,还真的有这种体质。
众女还围着商砚,且越靠越近,有几个都甚至要扑到人怀里了,衍尊眉心血色藤蔓跳跃,似要飞跃而出,脸色也如蒙寒霜,怒意来的那么突然,无头无脑。
潋滟器随心动,飞到地面卷起数个石头,在空中一个漂亮甩尾,石子便砰砰飞出。
“呀,我的头!”
“谁偷袭我们?”
“潋......滟......”衍尊神色尴尬,语气森寒,“快给我住手。”
众女额头被砸了个正着,转眼间就鼓起了红色大包,她们大都爱惜容貌,尖叫着去寻疗伤灵药去了。
但仍有两三个极为执着的不肯离去,潋滟怒了,又卷起石子砸来。
嗯?石头?看着这圆圆的石子,商砚忽然心生熟悉之感,伸手过去想要捏住石头,此时那石头恰砸到女修额头。
于是这一幕落在外人眼里就是商砚心疼那女修,想要去安抚。
那女子简直激动的要晕过去了,含羞带怯道:“君的心意我明白了,此生非君不嫁。”
商砚手一顿,“???”
还没反应过来,潋滟忽然飞来,气势汹汹把那女子挥到地上,卷着商砚到了枫树下,红绫一角还团成一根棍子形状,啪啪打商砚的手,似在说。
让你不老实!负心汉!还摸不摸?
“......我刚刚没有想摸她,只是想看看那颗石头。”
潋滟在空中僵成一条,像做错事的孩子,半晌,突然凑过来,轻轻摸了摸那被打红的手,似在吹气。
商砚恍然大悟,问:“那石头......是你打的?”
潋滟害羞点绫。
潋滟只会听一个人的话,换算下来岂不是?
商砚神色复杂地抬头,衍尊老神在在躺在树上,神色自若无可挑剔,只耳根有些微红。
“师尊,你也看到了,我没法正常待在坊市,我们回去吧。”
本以为衍尊只是想采补他,不过刚刚那个行为,虽然商砚不太想承认,但那是在吃醋吧?
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是认真的,更万万没想到,师尊吃起醋来竟如此幼稚,最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觉得做出此等行为的师尊有点诡异的可爱?!
这到底,都是些什么鬼?商砚脑中天雷滚滚。
他不太想挑破,经过今日的相处,衍尊的确是个好师尊,当然,如果不对他怀有非分之想就更好了。
衍尊面无表情道:“嗯,我已知你的道,我们回去吧。”语毕便轻点足尖飞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