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砚一顿,“以我现在的目力,便是千里之外的东西也能看清晰。”换言之,看错的可能性为零。
“嗯。”衍尊起身,看向那双足,其上的淤血完全没有化开的迹象,眸中有些心痛,“这躯壳,是你给我雕的,我一直很珍惜,不敢受伤,我不想,它再变回去了。”
商砚终于再也忍不住,死死按住对方的肩,嘶哑着嗓子道:“我知道你记得的东西比我多,别的事情也就罢了,但你身体这件事,你现在必须马上告诉我。”
“这件事,我不记得了。”衍尊舌尖俱是苦涩滋味,他的记忆有断层,有关于身体这件事毫无印象。
他顿了顿,又道:“但我,现在有了一个猜测。”
“这些年来,我的血液流速越来越慢,所以淤血久久不化,我一直怀着侥幸心理,我以为这便是那功法的副作用。”衍尊就那么迷茫地看着商砚,“如果副作用真的只是这样,我可以接受的,只是行动迟缓点身体吃些苦头罢了。”
“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我现在才明白,原来我在慢慢石化,”
“这石化从血液开始,而后蔓延到血管和五脏六腑,乃至血肉皮肤,最后、最后……”嗓音微颤。
“别再说了!”商砚嘶吼着打断对方,似有什么东西透过胸腔死死揪住他的心脏,难受的无法呼吸,“你告诉我,有情根在哪里?”
衍尊眼眶红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我想活下来,比任何人都想。”
爱一个人到极致不是能为他去死,而是为了他活下来。
“不,不是想,是会,我一定会活下来,但有情根这件事,我不能。”不是办不到,是不能。
“好,这件事,我暂时听你的。”商砚艰难道:“当年那个功法,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功法,不过是让我回归石的本性,不应有情,不应有灵,它凭空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直到现在,他依然记不起来源。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那是有人故意植入到你脑海的呢?”
“自然想过,但那时我要救你,别无选择,如果有人植入,会是谁呢?天吗?只要他不管,我们自会灭亡,何必多此一举救你我一命,埋下如此大的隐患?”
商砚想起曾经的梦中人,脑中忽然闪过一点灵光,“其实,当年你只要选择不管我,便不会波及到你,嗜血妖藤,那人一定极了解世界法则,而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我。”
衍尊蹙眉,“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给出功法救下你我?”
“不。”商砚眸光如被浓墨泼了,“我觉得,他是想救你,不是想救我。”
衍尊不解,“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谁,为何要救我?”
“我只是随意猜测一下。”商砚眸光闪了闪,一种可怕的直觉阻止他继续深思下去。
衍尊沉思片刻,条理清晰道:“如果按你所说的,那此人或许无法直接对你出手,所以只得利用这些法则来对付你,这是一个有利条件,当然,如果他不想我死,那就对我们更加大大有利。”
“是神是鬼,此次都会有个了结。”衍尊看了依然淤青的双脚,抿了抿唇,蓦然抬头望向商砚,带着希冀问:“我是图腾神,只要有人信我,需要我,我就不会死对吗?”
又是法则?为什么一个生灵的存活与否,需要由这些可笑的法则来决定?
商砚看着对方那不是无助却比无助还要让人心碎的眼神,嗓子有些发堵,他艰难地点了点头,终究还是不愿意拆穿对方的自欺欺人。
衍尊唇角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像是确认什么般问道:“你会一直信我一直需要我对吗?”
商砚依然是艰难地点了点头,他担心一开口,压抑的情绪便会再也控制不住爆发而出。
“那就好,以后如果我不小心睡着了,你一定要记得叫醒我。”衍尊的笑容渐渐苦涩,他害怕的快疯了。
从未如此害怕过,他怕有一天,他会变成石头,再也醒不过来,再也见不到商砚。
师尊啊!商砚在内心无声嘶喊,恨不能躬下身来压制那喘不上气的感觉,但他不能,他深吸一口气,一点一点压下那喷薄的情绪,尽可能笑道:“和我在一起,亲密都来不及,哪有时间睡觉?”
“你要是困了,我就,把你,做清醒。”
衍尊:“…………”
脚上的淤血神奇地散了一点,内心忽然安宁下来,他相信,哪怕他死了,商砚也有办法把他气活。
商砚见状问:“感觉好些了吗?”
衍尊无言点头。
商砚握了握拳,似是下了什么决定般,“师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带着一丝紧张。
“去哪?”这片大陆他们应该逛遍了才是。
“本来,我是想等解决了成仙路的事再带你去,但现在,我改主意了,你、你先闭上眼睛。”
衍尊笑道:“什么事这么神秘?”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依言闭上了眼睛。
“你马上就知道了。”商砚笑,执起对方的手,十指紧扣,“我曾说过,一定要找来天下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你,现在,我找到了。”
“嗯?”不过一个呼吸间,鼻腔已盈满了花香味,衍尊记得这个味道,他似乎随口感叹过一句这个味道香。
“睁眼!”
伴随一声轻笑,衍尊睁眼,成片成片花海浮现在眼前,与从前见过的分毫不差,若说区别,便是花海里多了很多以花交织而成的桌椅秋千。
他震撼在原地,不可思议道:“这里是,你的幻境?”
“不是我的幻境,是我们的世界。”谈话间场景转换,他们已到了一处雪海,雪海中央,一座雪殿正晶莹闪烁,“你说过喜欢这个,我给你也建了一座,就是冷清了点,没关系,以后我去捉些小生灵进来。”
衍尊眼眶酸胀,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能表达此刻的心情,他跟着商砚逛过很多地方,那些他曾赞同过的景色无一例外都出现在了这里,甚至还按照他的想法进行了改动。
简直难以置信,一个人怎么可以做到这些?
最后,商砚带着衍尊来了一处孤山,孤山上有一条河流,站在河流上望去,一轮红日悬在半空。
“这、这里是?”衍尊仓促垂眸,一滴泪落在河流中央,但并未随水流走,它悄悄埋在了河底的泥沙里。
“这是我们曾经日夜相处的孤山,我一直很遗憾没能再见它一眼,现在我造了一个一样的。”
“师尊,你说我们,干嘛要一直被一些可笑的法则耍的团团转?”他转身,定定望着对方的眼眸,“你不要害怕。”
“既然这个世界容不下我们,那我便创出一个全新的世界来。”
“现在还没有人来,你愿意做第一个人吗?”
“和我一起永远留在这里,好吗?”
他创世的初衷,不过是,为心爱人求一容身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