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疾风骤雨,雨水冲刷着连绵不尽的血水,似乎要连同着其中的罪孽一并洗去。
一连三日未歇。
温颂炼丹结束时,耳畔传来了雨打残叶的声响,他起身走到洞府门口,望着雨幕中颤颤巍巍的红叶,指尖也被浸上了点点凉意。
他看了一会儿,便欲转身回去。
只是转身之际,却听到了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颂颂。”
温颂回身,一眼就看到了一袭玄衣的印宿,他站在漫天雨水中,明明不是那么清晰的模样,温颂却看到了他泛着血丝的瞳孔以及苍白地不见半分血色的唇瓣。
他来不及想什么,径自踩着泥泞的地面跑了出去,直到被拥在印宿怀里,嗅着他身上雨水遮挡不住的血腥气,才有了些许真实感。
印宿将他额前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撇到一边,而后牵住了他的手,声音温醇柔和:“走吧,我们回去。”
温颂低低应了一声,他抬目看着印宿柔和的侧脸,一滴眼泪混着冰冷的雨水从眼角滑落。
印宿捏了捏他的手心,语气似是带着无奈,“怎么哭了?”
温颂摇了摇头没说话,他跟着印宿进了洞府后,才道:“你受伤了。”
印宿看着他眸中的一片水色,抬起衣袖给他擦了擦,他宽慰道:“伤势不算重,且你给的灵丹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温颂如今已经很少哭了,他埋在印宿怀里,眼泪全都落到了他的肩窝,只是抽噎,却说不出半句话。
虽然分别的时间不长,可最后这些天实在煎熬,每天有太多的修士死在战场,他在宗门时连灵犀引都不敢牵动,就怕分了印宿的心神。
印宿感知到温颂心中起伏的情绪,轻轻拍了拍他湿透的后背,无声的安抚着人。
许久过去,温颂的心绪才平静下来,他也没从印宿身上下来,而是变成了小狐狸爬到了他身上,尾巴也卷在了他的脖子上。
刚淋过雨的小狐狸毛毛还很湿,他给两人施过净尘术,这才安心趴在了他的肩膀。
印宿捋了捋他的尾巴尖,而后迈步走到了最里面的石室,他将小狐狸从肩膀抱在怀里,“原想闭关结束后就带你去寻极域冰狐精血的,没想到中间发生这么多事,待父亲考校过我的修为,我们就离开宗门如何?”
毛团子将爪爪搭在他的手腕,探入灵力,片刻后摇了摇小脑袋,“你身体现在元气不足,要好好修养一阵。”
印宿看着温颂那张狐狸脸上堪称严肃的神情,忍不住笑了笑,他捧住浑身雪白小狐狸,揉了揉他软软的耳朵尖,听话的道:“好,都听颂颂的。”
温颂被揉的身子一颤,瞬间软在了印宿的手心上,他用尾巴尖抽了印宿的手腕一下,叫他别捏了。
印宿当然没听他的,他不仅捏了小狐狸的耳朵,还把他全身的毛毛都揉弄了一遍,最后趴在他的小肚子上闷闷笑了出来。
这一刻,那些被鲜血和杀戮填满的画面刹那间被眼前的毛团子取代。
温颂听着印宿低缓的笑,准备踹出去的爪爪收了回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漫无边际的话,一人一狐的影子在地上交缠,说不出的缱绻。
大雨持续下了七八天,一待放晴印宿就去寻了印微之,他如今的修为因着临战突破已近元婴,只待一个契机就能进阶。
两人分立星斗台两端,握住剑时,一人是月破寒汀的冷冽,一人则更接近于上善若水的淡泊。
印宿先一步拔剑,他抬手划过一道剑光,霎时间碧空下的烟鬟化为了亘古的荒芜,这荒芜无边无际,却是由远及近的向着最中央的印微之湮灭。
印微之凝视着那道剑意,阖眼,似是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瞬,他明了印宿悟出的剑意:虚无。
他并未拔出思归,而是以指为剑,遥遥划出一剑,这剑意包含万物,有星辰素月,也有潺潺清泉……
为之清光,为之水色,为之微末,为之不显,比起霸道的寂灭虚无之道,这般不为其著的道似是下乘,然万事万物皆有相克,看似微末的道却能包容天地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