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温季瓷比以往温柔的声音,和他们刚见面时那冰冷冷的模样完全不同。
桑酒突然有了小脾气。
“你让我在同学面前丢人了。”
因为桑酒带着口罩,隔着一层,说话声仿佛蒙上了纱,朦朦胧胧的。
桑酒和温季瓷说过今天她会来初中同学会,但聪明如温季瓷,也没能猜到桑酒这句话的理由。
“哥哥怎么让你丢人了?”
温季瓷放缓了嗓音,不厌其烦地问道。
这件事桑酒还是第一次和温季瓷说。
“谁让你初中的时候都不理我,我和同学说我有哥哥,他们都以为我是在骗人。”
徐徐的风拂过,要沉不沉的天色望不到边,树桠在桑酒的脸上投下了弧影,她抿着唇。
纵然知道了当年的理由,桑酒想到那时温季瓷的冷淡态度,胸口还是有些闷。
温季瓷听出桑酒的小情绪。
“那要不要我现在过来和你同学解释一下?”
桑酒咬了咬下唇,拿脚尖一下下点着地。
“我同学都走了,你和谁说去啊?”
昏暗的黄昏中。
一辆帕加尼悄声无息地停在了桑酒的身后,而桑酒还不自知地朝着手机说着话。
桑酒听到了温季瓷那边的声音很空旷,她疑惑地问了一句。
“你在外面?”
“要不你数三声,然后回个头?”
桑酒一怔,瞬间明白了温季瓷的意思,她连三秒都没耐心等,立即转头看了过去。
手机那头的人忽的就出现在她的身后,站在不远处对她笑着。
街旁的路灯骤然亮了,一路燃了过来,次第亮起。
温季瓷迎着光,缓步朝桑酒走来。
桑酒手机都忘了挂掉,有些惊喜地看着温季瓷。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下一秒,温季瓷在桑酒的跟前站定,他俯下身,看着桑酒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
“我只是来碰碰运气,万一见到你了呢。”
话被温季瓷说得轻描淡写,他开着车从前门绕到了后门,绕了几圈,才等到了桑酒的身影。
桑酒心底满是被在乎的满足。
“那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如果错过不是很可惜?”
温季瓷自然地接过桑酒的手机,帮她仍在显示通话中的电话给按掉,然后塞回桑酒的手里。
“怕我跟得太紧,你会觉得烦。”
即便桑酒只有眼睛露在外面,但也能看到眼底的笑意。
桑酒也奇怪,无论她怎么和温季瓷相处,怎么多看温季瓷几眼,都丝毫不觉得厌烦疲倦。
“那你现在还跟得不够紧,我没法判断要不要嫌你烦。”
温季瓷一怔,一种类似于麻痹的感觉缓缓地从他的心口开始蔓延,他倏地低下头。
轻轻的一个吻落在桑酒的唇上。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温季瓷还是能感受到桑酒唇部的轮廓,即使让他闭着眼,他也能轻而易举地描绘出来。
“想不想去另外一个地方?”
桑酒还没回过神来,眼神有些散。
“去哪?”
桑酒稀里糊涂地就上了温季瓷的车,直到车子逐渐靠近目的地时,她才知道温季瓷想要带她来的地方是哪里。
温季瓷竟然带她来了她之前的大学。
桑酒比较幸运,她心仪的大学和她住的地方在同一个城市,但大学的那几年,温季瓷出了国。
桑酒连一眼都没能见到他。
在桑酒上大学的第一年温季瓷就离开了,桑酒自然认为他对这一片都不熟悉,于是给温季瓷指了一个地方。
是街角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吃店。
“以前我最喜欢到这家店来吃晚饭。”
温季瓷顺着桑酒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没有露出讶异的神情,而是了然地笑了笑。
车子缓缓地停在了街角。
和这条街上其他的店相比,这家店要来得冷情很多,可能是位置太偏僻了,所以现在店里还没人来。
桑酒打开车门下了车,拉着温季瓷进了店。
店里很干净,几乎是一有人用晚餐,老板娘就会收拾好。
听到有人进来,老板娘从里间走了出来。
“温总。”
老板娘看到温季瓷就认出了他,看到站在他身边的桑酒时,老板娘先是迟疑了片刻,也认出她来。
“你前几年是在这边读的书吧?”
因为桑酒知道这家店的老板娘是个单亲妈妈,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所以她经常会特别光顾这家店。
老板娘会认出她不奇怪,桑酒奇怪的是,温季瓷似乎比她对这家店更熟悉。
温季瓷语气寻常,点了几样菜,全是桑酒喜欢吃的,老板娘去了厨房。
等老板娘一走,桑酒立即看向温季瓷。
“你们怎么会认识?”
“我资助过她儿子读书。”
温季瓷只是随意地回了一句,下一秒视线落在了桑酒的身上。
“我出国这三年,不是没有回来过,我来过你的学校,来过这家店。”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被温季瓷说得轻描淡写,却又理所当然。
“为了看你。”
桑酒呆住了,紧紧地盯着温季瓷。
温季瓷很轻易地翻出了那段属于桑酒的记忆,桑酒18岁那年,他逃似的离开了帝都,离开桑酒生活的城市。
甚至将自己放逐到了国外,以为离得远一些就能忘记桑酒。
而出国的第一年,温季瓷就违背了和自己的誓言,他悄声无息地从国外回来。
瞒着任何人。
家人,朋友,桑酒。
直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在出国那三年中回来过。
那天,他也和今天一样碰运气般的等在桑酒的学校外面,可能是他运气真的不错,桑酒在黄昏中,走出门外。
那个时候,她毫无心事地笑着,毫不费力地勾住了他。
温季瓷缓缓地说出那段回忆,桑酒仅存的芥蒂都消散了,她曾经气温季瓷对她的冷漠疏离。
那么站在温季瓷的角度,他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气她的不开窍。
用完餐从店里出来的时候,桑酒忍不住拉住了温季瓷的手,很小心地和温季瓷十指紧扣。
温季瓷动作一滞,偏头看她:“不怕别人看见。”
桑酒把手握得更紧了些。
“你不怕我也不怕。”
坐上车时,桑酒又问了温季瓷一句。
“那你不觉得辛苦啊?”
温季瓷喜欢了她这么多年,如果他一直等不到她喜欢上他,那么这么多年不都成了徒劳无功。
温季瓷也只是笑了,一个最寻常不过的笑,好像在说着喜欢桑酒这件事变成了天经地义。
车子开往琴水湾时,桑酒忽然起了一个念头,她想和温季瓷交换一个秘密。
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
“其实在我来你家之前,我还做了一个梦。”桑酒的声音仿佛很遥远地幽幽传来。
“梦里有个男人没穿衣服,举止亲密。”
温季瓷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桑酒,手指却握紧了方向盘。
“醒来后我才知道我算是做了一个春.梦。”桑酒原本还有些不太好意思,可看到温季瓷此刻的模样,心里又起了逗弄的心思。
“不过之后我就一直陷入遗憾和懊恼中。”
“我这辈子肯定不会遇到这样的人了。”
桑酒的语气中不乏遗憾,好像真的在后悔没有遇见梦中那样优秀的人。
桑酒一直盯着温季瓷的反应,连他细微的神情她都认真仔细地看在眼中。
重重灯影下,温季瓷仍旧不发一言地听着,仿佛根本不为所动,视线始终落在前方。
眉峰却微微拢起,不经意地流露出他此刻的情绪,像是从他窄窄的眉间生出浅灰色的雾气。
昭示了温季瓷的不悦。
“你猜后续如何?”
桑酒本就没想让温季瓷回答,而是慢悠悠地把吊着温季瓷胃口的答案说出口。
“我跟着妈妈到了新家,认识一个哥哥。”
“我居然发现他和我梦中的理想型一模一样。”
刺啦一声响,温季瓷猛地踩下了刹车,轮胎擦过地面,粗糙尖锐的摩擦声。
下一秒,车子停在了空旷无人的马路边上。
桑酒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去,温季瓷的动作却比她还快上一步,他伸出手臂,拦在了她的身前。
桑酒的身子只来得及离开座椅几寸,又重新安稳地落了回来。
九点钟安静的春日晚上,刚才猛地刹车却没让桑酒受到惊吓,可能太过信任温季瓷,她的心跳声也只是微微加快了几分。
如梦方醒,桑酒侧过了头,转眼间被困在了温季瓷的眼睛中,他的眼睫半敛着。
静谧片刻,桑酒差点被温季瓷盯得恍神时,温季瓷倏地开了口。
“我们可不可以打个商量,下次说话能一次性说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