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去男女之情,仲寒之于阿罗,到底是与旁人不同的。
自有一份特殊的意义。
看见仲寒真气似散非散,面色苍白眼神暗淡地躺在竹床上,阿罗心里轻轻揪了一下,眉心不知不觉间皱出一抹担忧来。
“师傅,这位就是......”鱼若白还在焦急着要帮“兄弟”刷娘亲师傅好感,好叫娘亲师傅多多帮忙,躺在床上的仲寒却若有所觉,艰难地睁开了眼,满眼深情不悔地看向阿罗,断断续续道:“你、来了。”
鱼若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
阿罗上前两步,挨着竹床坐下,探手握了他手腕要为他把脉。
仲寒却咳嗽两声,手腕一转,牢牢攥住了她的手,挺大一男人,却是看着她红了眼眶:“我以为,今生今世再也、再也见不到你了。”
阿罗心下恻然,不忍拂开,只是点头,不知该说什么。
她以为仲寒应当也能过得很好,地宫里也确实少了些金银细软,谁知再见面,却是这般境地。
鱼若白转着脑袋看看娘亲师傅,又扭回去看看“好兄弟”,聪明的大脑瞬间灵光一闪,恍然明白了点什么。
“自从你走了以后,我便是一具无魂躯壳孤零零地游荡在天地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咳,却像是全然不记得了。”观察到她心生触动,仲寒再接再厉,诉说些她抛弃自己后自己过得有多狼狈伤心。
鱼若白听着很是感动,原来爹不是坏人,当年也不是主动抛弃了他跟娘亲师傅,反而是被丢下的那一个。
一边在心里感动到哭,一边暗自庆幸:还好当初我还在娘肚子里丢不掉,要不然现在的悲催里也很可能有属于他的一份。
半晌,仲寒终于像是耗尽了力气,伸手想要抚摸阿罗的脸,却力倦神疲,只惨然一笑,隐约带着哽咽问:“等我死了,你会不会忘了我?”
他想听到一句“不会”。
媳妇不可能对他说甜言蜜语,他也只能这般委婉着千转百折自己去抠了。
阿罗想了想,点头:“可能会吧。”
毕竟这么八年时间,除了刚开始以及后来看见儿子会偶有想起他,其他时候并没有去想过。
现在再见面,倒有种隔世重逢之感。
仲寒一噎,心说:如果我不是装的,而是真重伤垂死,怕是听完这个回答,就能气得当场蹬腿儿嗝屁。
倒是鱼若白十分真情实感,哄着眼眶上前拉住仲寒的手,“爹,你不会死的!娘亲师傅很厉害的!”说完,又求证地扭头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阿罗。
面对仲寒,阿罗还只是稍作感伤,可撞上儿子,却无法心平气和了。
更别说他们大人都还没正式说什么呢,这孩子就把爹给叫上了。
不知道半宿里某人花费了多少心思在小少年身上的阿罗还有点落差感,只思索着对于小白来说,父亲,或许是某种一直期盼着,不可或缺地一角。
怪道儿女都是债,阿罗强行惆怅了一波,没甚诚意地安慰道:“还没把脉,兴许不会死得太快。”
仲寒跟鱼若白不约而同看向彼此,没有言语,却感受到了一抹难言的默契。
仲寒只是装病卖惨,可不是真要蹬腿儿让媳妇当寡妇,所以控制着自己表现出来的伤势恰到好处的重。
阿罗给他诊了脉,确定不会死后,鱼若白高兴得欢呼起来,张罗着要去帮忙采草药。
“不怕把他毒死,你自去便是。”
阿罗不冷不热的陈述了一句实话,惹得鱼若白沮丧后就出了竹屋,去准备早饭去了。
至于用药的事?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等小白考虑好是否要用他爹练手再说。
练手是不可能练手的,他还盼着听爹将那些打仗当将军的故事呢!
自这日以后,阿罗给仲寒开了药,煎药送饭都归了鱼若白。
毕竟追根究底,这个人是他捡回来的,自己捡的东西自己负责,一向是仙门里的规矩。
按理说他为便宜爹付出了这么多,便宜爹病好以后,该是跟他第一好吧?
可鱼若白心梗地发现,自打第二日伤势好转后,便宜爹就跟蜜蜂围着花儿一样,一个劲儿围着他娘亲师傅打转。
鱼若白气得跳脚,练功时都差点出了岔子。
为鱼若白顺完了内劲,阿罗走出竹屋,忍不住蹙眉。
守在旁边的仲寒立马狗腿地说:“这孩子,脾气有点燥,像我!”
阿罗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眼竹屋,想到里面已经沉沉睡去的小孩儿,罕有地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这事儿。
为着这个,阿罗也没少烦恼过,始终想不通为何自己生的孩子会不像自己。
仲寒涎皮赖脸挑眉试探:“要不然,咱们再生一个?这个像我,下一个肯定像你!”
闻言,阿罗心头一动,若有所思,却又犹豫:“下一个真的更像我?”
跟着仲寒也算是走遍了天下,后又在山村里生活了八年,阿罗也明白了,像仲寒这样根骨绝佳又长相不错天赋惊人的男子,实在算不得多。
至少目前为止,阿罗只见过这么一个,也只听说过这么一个。
小白除了性子,其他的无论是根骨天赋还是悟性韧性,都是绝佳,放眼天下,也不比当年师傅花八十多年找到的她。
若是再生一个,性子像了她,那......
有门!
仲寒当即赌咒发誓:“当然!不信你随便去外面找个有生育经验的妇人问,她们都知道!”
阿罗点头,“可是万一还是像你呢?”动摇得已经很明显了。
仲寒托下巴作沉思状:“听说父母的姿势也会影响孩子的天性,当初我们要小白的时候,是你在上面,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样,小白才更像我?”
这话,乍然一听着实荒谬,可仔细一想,又越发觉得有道理。
仲寒是什么人啊,当初就靠着忽悠,把阿罗拐走了一年,要不是阿罗忽然来那么一个骚操作,仲寒说不定能把人给套在身边一辈子。
对阿罗,即便是八年未见,仲寒也很快就摸清了她的所思所想,就像神经里自带一根只为她而存在的敏锐触角。
“反正试一试也不亏什么,难道我们还怕养不起孩子吗?对吧阿罗?要不然我们多试一试,总会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