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爻我听出了阿好语中的威胁之意,知道姜要不投降这个女人就要“不小心杀人”了,哪里还敢让这场比试继续下去
眼看着姜剧咳结束,直起身要喊什么,爻我当机立断地抬起手臂。
“不用比了,我们认输”
姜刚想认输的话被爻我蓦地打断,顿时恼怒地瞪视了过去。
无论爻我对他吹捧的多高,他现在的身份就是个普通的护卫,他因为技不如人而不甘认输,和他们的首领怯战认输是两码事。
他可以认输,但爻我绝不能先提。
提了,就坐实了刚才他眼见着自己的武士差点被那个巨人打死而不认输是刻意为之,是因为那个武士的命在他眼里无关紧要。
爻我认输了,别人该怎么想
换成自己的弟子挨打,就忍不了了连输赢都算了
“小祖宗,我这还不是为了救你的命”
爻我却不知道姜在懊恼什么。
他哪里敢让龙姜出事看到姜在愤恨地瞪视自己,还在心里委屈地抱怨。
“打又打不过,对方又不把你当回事,真打死了怎么办”
“行,那就罢手吧。”
这边,阿好的目的既已达到,便一改刚才的严肃无情,不再做出继续攻击的姿势。
龙姜被对方的不要脸呕得喉间生甜,咬牙硬生生把那口血咽了下去。
“土王,爻我将军既然已经认输,那这场比试,是我们庞赢了吧”
宗卿泉更在意的是这场比试后面代表的东西,趁着己方大胜,他替王女提出她不方便说出的拒绝,
“战场拼杀不是街头斗殴,现在我们一致认为,要雇佣龙人,最好还是要经过慎重考虑。”
“哎”
面对这样的结果,土王只能一声长叹,苦笑着劝说,“谁能肯定地说能打败你们的王女阿好毕竟是生来就被预言战无不胜的人,她受鸮神庇护,普通人连接近都难,人意如何和天命对抗就看前面两场,这些龙人还是配得上勇武之名的,你们要不要再考虑看看”
“要做我们的盟友,不能只有武勇。”
宗卿泉摇着头,“您说他们地处偏远,见识浅薄,我认为这便是最致命的缺点。怀桑不是什么蠢人,他掌军多年,狡猾且善忍,又知人善用,面对这样的敌人,只要有一瞬的轻敌,倾覆就在眼前。”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土王知道自己再劝就显得另有所图了,只能不甘地收回了自己的好意。
至于让阿好生孩子之类的事情,自然也不好再提。
庞国的卿士在为了自身的利益与土王周旋,而场中,负责侍奉王女的侍人已经捧起了之前王女脱下的外袍,正在服侍阿好更衣。
本质上,阿好还是个务实之人,所以虽然为了“体面”而穿戴着能闪瞎人眼的华裳和美饰,但最里面还穿着便于行动的窄袖便服。
也幸好她里外兼顾,今天被人挑战时才没有出丑。
她的角抵再强,也没有穿着这么碍手碍脚的衣服赢的道理。
阿好也舍不得弄坏这么贵的衣服。
出门在外,能省一点是一点。
“土王说,您得到了天神庇护,所以您击败我,靠的是神术吗”
就在侍人们细心地整理着阿好的袍袖时,被龙人搀扶起的武士姜一瘸一拐地来到了阿好的面前,声音仿佛是从齿缝中逼出来的。
“我确实受到天神庇护。”
阿好大概知道他来确认是为了什么,面对势均力敌的对手,她向来很有耐性。
“但我击败你,靠的不是神术。”
龙姜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不信的表情。
承认自己是被“神明”打败,总要比承认自己是被个女人打败要令人甘心的。
“我会胜过你,是因为你轻视了我。”
阿好知道他是想让自己的脸面好过点,索性就把话说个明白。
“你觉得我是个女人,不需要多费心思,所以并不把我当做势均力敌的对手,一开始向我攻击的部位都是脸面这样无关紧要之处。”
她好笑地问“你是觉得我怕丢脸、怕伤了自己的姿容,所以你一打我的脸,我就会认输求饶吧”
“嗯。”
姜抿了抿嘴唇,应了一声。
“你一上来就没用全力,就给了我使出全力的机会。”
她的体力还是不如这些以战斗为生的汉子的,但借着那些以力打力的技巧,她在短时间内却不会落败。
尤其她的战法奇怪,大部分人一开始都会被摔懵了,不能立刻想到回击的办法。
“等你想要用出全力了,已经没有反击的机会了。”
他的重要关节受到她的“崩劲”伤害,脱臼的脱臼,扭伤的扭伤,无法行动如常。
“我虽是庞国的王女,但武艺是从来没有落下的。可你却严重低估我们庞的女人,尤其在你亲眼看过女羽的武力之后”
阿好龙姜来自男人掌权的国家会听不懂,解释道“如果我看不起你,只会因为我处处比你都强,不会因为你是个男人;但你看不起我,只因为我是个女人,这毫无道理。你会输,这是其一;”
“是。是我狭隘了。”
这个姜倒是挺能屈能伸,相当干脆地承认。
“你走路的姿势和其他人不一样。我看你的双腿有点内弯,行动间下意识将重心向下,视线总是朝前而不是向下,这说明你有骑乘的习惯。我见过来自西边的行人,知道西边有些人擅长驾马,能够长时间骑在马上行动,用来替代自己的双腿走路”
阿好的目光扫过姜的下身,“我当时怀疑你便是这种情况,所以进攻的多用的是抱摔和侧击,长期骑马的武士应当并不擅长应对来自下盘的攻击,我猜对了,你被摔得很惨。你会输,这是其二。”
她看见他的眼皮子突然跳了下,迟疑着问
“擅长骑马作战的,据我所知只有西边的多马羌。你叫姜所以,你是羌人”
羌和姜的发音是一样的此时,但写起来却不一样,一个是赶着羊的男人,一个是赶着羊的女人。
但因为炎帝部落以“姜”为姓,所以诸国之中也有不少姜姓之人,他们来自同一支祖先,既炎帝神农氏。
这是上古就有的传统姓氏,随着通婚流散到各国,所以这人一说自己叫“姜”,他们都把他当做祖先来自姜水的炎部后人。
唯有阿好在观察了对方的言行举止后,觉得对方不太像中原的人,倒像是更西边的羌人。
那他说的恐怕不是“姜”,而是“羌”。
这人只是仗着别人会先入为主,肆无忌惮的用真实身份嘲笑他们而已。
“我不知道王女您在说什么呢。”
“姜”满是肿胀的脸上挤出一抹难看地讪笑,“什么羌不羌的,我是将军的弟子,从小在龙方长大,是土生土长的龙人,可没去过更西的地方,也没见过什么多马羌”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渐渐带着愤怒和不甘“您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大概在高贵的您看来,我们这些来自西部蛮荒边陲的野人,和更蛮荒之地的羌人也没什么区别吧”
姜沙哑着声音控诉着。
“否则,您怎么会将狩猎羌人为奴隶的龙人,和那些低贱的羌人混为一谈呢”
“到底是谁瞧不起谁呢”
阿好的目光犹如实质,犀利地回视,“你口口声声强调我的尊贵,觉得我们瞧不起你们的贫弱和低贱,这是何等可笑的自尊心啊”
她从小就陪着母亲接见各国使者,像是这样出身积弱之地却又不甘心、将自己的碌碌微微归结在国家贫弱和出身低微上的人,阿好也不知道见了多少。
“我是王女,从小便学习如何治理我的国家,如何让我的国人过上平稳富有日子,如何平息内忧外患。”
阿好理所当然道,“我所享受的一切,都建立在我的付出之上。包括我的母亲,我的祖母,我的祖先,我们都是在先让我们的国家维持稳定富裕之后,才享受这一切的。所以,我们的付出配得上我们享有的尊贵。”
她的视线投向那些外表寒酸,举止粗鲁的龙人,眼中并无鄙夷之色,只有可惜。
蓦地,她的视线转向姜,眼中有着一抹了然。
“你才是这些龙人的首领吧爻我只不过是你们推出来的傀儡罢了”
这下,龙姜,又或是龙羌,在这位王女面前真有点站不住了。
“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伪装自己,但与其嫉妒别人嫉妒的发狂,觉得自己过的不如别人只因为出身不好,不如想想如何让你的国家强大起来吧。靠掠夺别人和牺牲自己获得的生存,必定是不能持久的”
想到龙人生存的方式,阿好不太认同地摇了摇头。
“对处于你我这样位置的人,自怨自艾这种事”
但继而一想到她现在面对的困境,阿好也没有了对这位不知是姜人还是羌人说大道理的性质。
“毫无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