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
温尔接到一单来自南方的网络订单。
她本来不想接,因为鹏鹏生病了,邹唯安又指望不上,她一个人忙前忙后,自己也累到不舒服。
已经点完取消,并且和那边通过电话,再三表示歉意。
对方客客气气表示没关系,可没到二十四小时,对方又再次打来电话,说一定要过来,无法更改行程。
对于这前后两样的态度,温尔有点奇怪,不过既然推脱不掉,就只好答应。
对方在两天后到达拉萨。
是个傍晚,天色难得出了点霞光,鹏鹏感冒初愈,温尔就牵着他手,一起逛到八廊街上等人。
那时候,西藏遍地风马旗,她告诉对方在最大那座下面,高坡街上那块。
很瞩目,并且发了定位。
一个小时后对方没来。
她打电话询问,电话不接。
她怕出事,前后下来三趟,在风马旗下等,都没见着人。
最后,到晚上十一点,对方才匆匆来电,说下午作训,手机没带身边,又问发生什么事?
温尔奇怪,问他不是来拉萨了,怎么还作训?
对方当即不好意思笑,说是给朋友定的,但朋友已经另有行程,这间房取消,但定金可以不用退。
温尔当然不退定金,对方浪费了她时间与精力,开门做生意总不可能白忙活。
挂上电话后,心里始终觉得不舒服,又不知道哪里不舒服。
当天晚上她来了例假,照例痛到夜不能寐。
那时候鹏鹏已经一岁多,懂事稍许,被她的呻.吟声扰醒后,紧张的抱她,拍她背。
并且指着窗外告诉她,外面下雪了。
藏区的冬天温度其实不算太低,但昼夜温差大,晚上尤其寒冷,若是碰上雪,恐怕人在外头会冻僵。
不知道林斯义是怎么挨过那一夜,但温尔现在一想起当时情景,就悔得想自戕。
……
三月末。
温尔将超市整体转让,收回本金,给了十八万给邹唯安。
从此,她和他两清。
“真的要散了?”当晚,一家三口吃散伙饭,温尔亲自烹饪,从早上开始忙活,到了晚上,桌面被摆满,邹唯安望着她沉默的脸叹:“这还是你第一次做这么多菜。”
“这几年我都没有好好活过。”
“你对鹏鹏很好,问心无愧的那种。”邹唯安笑,“感觉你把所有生命给了他的样子。”
“因为以前也有一个人这样对我。”
“谁?”
“一个傻瓜。”
邹唯安笑了,“是林斯义?”
“不说关城了?”温尔平静点了一根烟,却没有抽,手上是一只花纹繁复的打火机,反复盯着,像在看一个人。
“我回来这么久,才知道关城和你没关系,原来你抛弃过林斯义?真是绝了。”邹唯安佩服,“当时念书那会儿,他和左曦传的轰轰烈烈,说三年为她考第二什么的,简直成一段泡妞传奇,我还觉得林斯义挺傲,把左曦吊的团团转,后来居然没在一起,有点暴殄天物。没想到他报应是你啊。”
“我怎么了?”听他口吻,温尔不舒服,“我不比左曦好”
“你当然比她好。长得漂亮,身材辣,左曦美是美,跟你比还是差了意思。”
“你们男人是不是就看外表?”
“外表是我先了解的一个人的必要条件。”
“那这个必要条件如果够档次,你是不是一辈子恋恋不忘?”
“当然了。”
温尔笑出声。
“怎么?”邹唯安不明所以。
“照你逻辑,”温尔笑出眼泪来,“我找到了解决我目前困境的办法。”
“什么?”
“毁容。”温尔笑了,笑着哭,“算了,再喝一杯,不说胡话了。”
“你后面怎么打算?”邹唯安和她干完一杯,继续给她倒。
“先找个房子住下,然后专心带鹏鹏做康复训练,今年九月也不送幼儿园了,我打算自己教,等小学,最好能凑出一套房子首付……”
“在这里待下去了?”
“对。”斩钉截铁说完这个字,温尔长久地沉默,就好像这个“对”字,用尽了她一生的勇气。
“你和林斯义为什么分?”邹唯安实在止不住好奇,问。
“没为什么。不合适。”她却没说具体,但不合适三个字,又似乎概括了全部。
聊了许久后,到十二点散伙,鹏鹏已经睡到云里雾里。
两个大人分别洗漱后。
邹唯安压抑不住下半身渴望,跑到她房间来敲门。
温尔对他不设防,让进来后,他没有看鹏鹏,直接盯着她,“来场分手炮吧?”
“不感性趣。”
“为什么不感性趣?”邹唯安引诱,“你一定是太久没做,忘记做的滋味了,反正和他也复合不了,和谁做不是做?”
温尔觉得恶心,皱着眉,嫌弃:“你觉得寂寞,可以去外头找。别拉我下水了。晚安。”
“林斯义在外头找过,你信吗?”
温尔关门的动作一顿,眼神疑惑:“所以呢?你什么诉求?”
“我只是告诉你。别太把男人当回事。你苦这么多年,他不知道你苦,只认为你负他,他一旦醒悟,狠起来,昨天还说爱你,明天就能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简单点。”温尔不耐烦,“意思说简单点。”
邹唯安一笑,就等着她发飙呢,说,“我前天在外头吃饭,看到他在约会,那个女的还挺漂亮,看着他眼睛说话时会害羞,吃完饭,两个人还一起去看了音乐剧。”
温尔点点头,“看来你吃饭的地方挺高雅。”话音一转又是,“跟哪个富婆去的?”
邹唯安被戳到痛处,火冒三丈道:“温尔,你为了他跟我离婚,真不值。因为他不会做鹏鹏爸爸。”
“你想多了。”温尔叹了叹气,“回去睡吧。这个世界,谁离了谁都可以活。你现在是不适应,过几天就会好了。”
“一定要跟我离婚?”邹唯安几乎求她:“我发誓以后不在外面混行吗?”
“晚了。”温尔声音和眼神一起冷下来,“我劝过你,在蓉城收敛一些,你不听,就像你如果真有心,这几年稍微对鹏鹏有一些爱心,我可能就和你在一起了,但是没有。”
“其实说到底还是你心里有人,我不是傻瓜,我对你付出到时候脱不了身,岂不是我惨?”
“那你现在又在干什么?”
邹唯安哑口无言半晌,叹息,“行吧,是我喝多了,这些年朝夕相处,对你怎么可能没点想法。真是便宜了林斯义。”
他始终认为自己魅力无双,和一个女人共处一室五年,竟然没睡到过,眼看她由一开始的青涩少女变成一举一动风情万种的妖姬,这种到嘴的肥肉没吃上的感觉令邹唯安百爪挠心。
可惜打又打不过,说也不说过,第二天早上还乖乖起床和她民政局办手续。
邹唯安痛,他之前没感觉,一旦真要离开她,从此没有一个“家”,就恐惧万分。
脑海里全是当年与她回仙林领证的画面。
那座小县城真是一草一木都好像重现了,与今日在蓉城,男方户口所在地,办离婚手续的画面又重叠,两项冲撞,他痛苦的要死了。
在办手续前,几乎要抱她大腿,不成功,又改去抱鹏鹏,像无数作恶多端的要浪子回头的男人一样,在大厅丑态百出。
温尔还是办了手续。
到了安静地方,无语问他,“你这是干什么?”她以为他们能好聚好散,现在,像是她抛弃了他一样。
“我无数次说我们各取所需,但其实我取的还是多一点,我离开不你,我爱你。”邹唯安要哭了,这段说完后大概一分钟,也确实掉下男儿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