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坏#
关城出生在南方一座三线城市的小镇里。
当时是冬天,下着大雪,屋檐下全是冰凌,他性情后来也和这冰凌一样,刺棱棱的,谁碰谁伤着。
那时候他父亲在戈壁荒原研究卫星,一年半载见不着面,听母亲说,关城还算幸运,他是关家长子长孙,出生后受老太爷喜欢,也受他父亲重视,以前他父母亲一年才能见上一次面,他一出生,母亲跟着他沾福,改成一年见两次。
每次见面,外婆家都要做一大桌子菜,所有亲戚出动,闹得外婆家院子像过年。
但父亲看上去并不高兴,他是文化人,喜欢安静,而外婆家是地地道道的工人阶级,在当时的三线城市算中等家庭了。
在父亲面前却不值一提。
母亲没有文化,初中毕业,由于帮忙照顾体弱的舅舅而辍学,他们两人的婚姻也很有戏剧性。
关老太爷在研究物理前曾当过兵,上过战场,能活着回来全靠关城外祖父的救助。
当时老太爷找过来时,母亲家已经没落,心生同情,便让自己的大儿子和老战友的大女儿结亲。
这对老人而言是报恩,对两位当事人而言却是强迫。
他母亲倒是没有怨言,关城父亲长相极为出挑,又戴着一副眼镜特别有书卷气,吸引小城市的女儿家再容易不过了。
和灰姑娘和王子的童话不一样的是,关城父母在婚后尽显一地鸡毛。
两人长期分居不说,夫妻关系上也不对等,他母亲对他父亲唯命是从,不像关夫人,倒像关家乡下来的粗里粗气的保姆。
关城从小心思就敏感,和父母关系不睦有直接关联。
他曾经有一次,在父亲辅导他作业时,听到父亲对前来给他们送水果的母亲挑剔,怎么还穿这件紫色上衣?
他母亲习以为常,说穿习惯了,又没坏。
他父亲冷笑,甚至都没有回复,但表情的鄙夷令当时仍是小孩子的关城内心生出一股寒凉。
他后来观察女性,想看看其他女性是不是都和母亲一样逆来顺受。
很快,他就乏了。
因为女人真的很没意思。
她们通常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缴械投降,脸红着嬉笑从他面前经过,而那些年长一点的,不是被生活磨平棱角,鸡毛蒜皮过分关心,毫无趣味和他母亲一样,就是充斥在荣华富贵里,追求外表的靓丽,甚至那些颇有学识的,父亲带着他见过那些女人,一样是空有大脑,没有兴味。
所以到底怎么评判一个女人,不是女人的本身,而是看女人们的那一双眼睛所决定。
父亲的眼睛太过冷漠,轻贱了母亲。
关城六岁时,就看透这一切。
然而他无能为力。
那一年上小学,他留在外婆这边上,上学年还没有结束,母亲便滚在车轮下丧生。
他想,他是没有机会改变母亲的命运了。
上帝决定了她的去处。
再六年后,父亲再婚,同年生下妹妹。
他仍然留在外婆家,不回去。
蓓蓓母亲是个殷勤的女人,三番两次前来接他。
关城不愿走,他和他父亲已势如水火,他怕自己小小年纪就成了少年犯,让外婆家蒙羞。
故而一直待在韩家。
没了爹妈的管束,自由不少。
外婆根本管不住他。
关城在小学时就开始混,那时候不记得有什么拙劣的事,但上门赔礼道歉的事,干过一回又一回,有时甚至记不清为什么要打对方,但就是莫名其妙做了。
初中,这种情况有所好转,他更多的心思是放在游戏和女孩子身上。
游戏时充钱,和替别人充钱,从不手软,女孩子就显得有点无趣,无非是找个女朋友,或者隔三差五换一个,换到后来学校没他看入眼的姑娘,干脆守着一个不换了。
这一个跟得他时间最长的一个。
说起来有点意思,她叫舒唯唯,是邻居家的小孩,算青梅竹马吧。
关城小时候没少吃过她亏。
他每次被气得发火,恐吓她,或者叫她滚时,她就可怜兮兮靠着墙壁站,两条细胳膊,加上两条细腿,颤颤巍巍的,简直会被他一手就捏断的柔弱样子。
可关城知道她并不柔弱,会告状得很。
那时候小学,她就开始跟他不对付,有一次他为好朋友出头,在校外约了人打架,当时算是一件群体事件,是班上一个瘦小男孩子遭了高年级男孩的毒打。
他纠集了一波人,和对方约在放学后小路上,双方气氛蓄势待发。
舒唯唯就躲在班上女同学的后头,暗搓搓给他打了小报告,结果架还没开始,他就被教导主任逮住,以主要参与者身份被拎上周一的主席台,面对全校人念检讨。
后来检讨这种傻逼逼的事关城死都不做,他闯祸到高三前,都没再失手过一次。
这一次,是舒唯唯成就了他。
念完那一大串后,当天晚上,他就把她堵在女厕所,用长棍抵死了门,到第二天早上她才被家人找到,听说吓着了,还请了神婆给她驱鬼。
关城无动于衷看笑话。
后来隔了一周再见她,这丫头终于收敛了一点点,拿怯怯的眼神瞧他,看他经过时,主动退避三舍。
关城十分满意。
再后来见面就很少,他寒暑假都在北京,开学时回来,大家已经升入初中。
他在六班,她在一班,戴很厚的眼镜,穿长裤长袖,即使最热的夏天也显少露着胳膊腿。
后来成了他女朋友,关城才发现她为什么不穿暴露的衣服,实在是难以言表的那种性感,他交过好几任女友,都被她的身材惊着。
彼时,关城瞧不上她。
畏畏缩缩,含胸驼背,走路不敢正眼看人,头发帘儿很厚,加上戴着眼镜,全身都装在套子里似的。
这种女孩有什么意思?
虽然其他女孩也挺没意思。
关城处了几任,觉得疲乏了,开始讨厌女孩子,和舒唯唯之前的那个分手后,好长时间都空窗。
那一天,是初二下学期,阳光很暖。
他靠着后边的门,合眼晒着太阳睡觉。
走廊里闹哄哄,有本班的人,有外班的。
本班的大都趴在围栏上天南海北的胡侃,外班的大多数是过路,课间十分钟,学生们得抓紧时间去厕所,走路都带着跑。
“关城……”一道迟钝钝的女声在门边上响起。
他充耳不闻。
对方又终于带了点音量,但仍是低地,“关城,小叔让我给你带了一千块钱。”
她口中的小叔是关城的舅舅。
韩舒两家走得近,舒唯唯一直喊他舅舅叔叔。
关城听到了也当没听到,在门上转了转脑袋,往阴暗的那一面偏去。
“关城……”舒唯唯急了。
走廊的本班人哄笑起来。
她脸色更红,从口袋里拿了钱出来,往桌子上一放,在暧昧的哄声中,快步离去。
那背影简直像逃。
关城微微睁眼,似有似无扯起了讽刺的嘴角。
后来,她又过来给他送钱。
当时关城已经在校外独住了一个月,他花钱向来如流水,和父亲闹翻后,外婆家也让他反省,自然全无经济来源。
靠着舒唯唯连续的三次输血。
他撑下来。
到第四次,她带来的钱越来越少,竟然只有一百块。
关城当时在篮球场上运着球,故意走近她身边,将汗水滴在她搅在身前的细白手指上,好像烫着她似的,他看到她肩膀都缩了一下,脚后跟后退,头越发低,呼吸翻滚起来。
“怕我?”关城笑。
夕阳下她脸皮不知热的还是怕的,火烧云一般的颜色,咬着唇,仍是没说话。
“把钱拿回去。”他懒得再看她,运着球往篮上跑。
她不识趣,竟然还解释,下次舅舅一定会给更多钱,这次是太匆忙了,一百钱也可以过一个星期呢,让他不要放弃。
关城只回了一句话:“丢不丢人。老子要你养?”
她哑口无言。
转身走得时候,关城刚好投了一个三分,心情好回头看了她一眼,呵,哭地还挺真情实感,竟然抬手擦了泪。
关城最讨厌这种哭哭啼啼的女人。
很没用不说还占地方。
占他眼睛里的那点本来就不多的地方。
他盯着她背影看了三秒,顺手砸了她一球。
她崴了下后,倒在地上。
他冷冰冰从她身边经过,头也不回:“再挪到我面前来,就不止这一球。”
有时候摸不懂女人的心。
明明对她表达了厌恶,她们仍是兢兢业业的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