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大人请留步,皇上让您去御书房伺候笔墨。”
被新君晾了数日,臣寻以为自己保得一条小命已是万幸,失宠却是必不可免的,毕竟拂了皇帝的面子,还是欺君大罪。这天早朝下朝后,却见那个熟悉的内侍又出现了,不禁欣喜若狂。
只要一想到夏漪涟在那高墙深院里,就忍不住想要抓住任何一个接近后宫的机会。
到了御书房,新君面色语气都还算正常,“来了?先坐吧。”
他没看她,只以眼神示意御案旁边的凳子。
臣寻请过安,便迟疑地在凳子上坐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十分紧张。
新君再没发话。
房间里很安静,新君只是闲事地倚靠在龙椅里翻看一份册子,不知具体看的是什么。桌上没有摊放纸笔,臣寻也就不好贸然开始为皇帝研墨。
但这么干坐着很煎熬。
坐了片晌,未见新君翻过一页。
偷偷瞄两眼,新君的目光没有焦点,是在想事么?
视线微转,看清楚那册子封面上四个端端正正的描金的小楷字——英台抗婚。
原来是册戏本……
臣寻暗暗扬眉,莞尔。
皇上也是普通人,会忙里偷闲。
咬唇努力憋笑,察觉有道审视的视线投来,臣寻骤然福至心灵。
英台抗婚?
祝英台为逃婚,女扮男装去求学,从而认识了梁山伯——难道皇上在脑补有关她的剧情?
想起自己那晚对皇上说的话,的确有说到辽王府的家奴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谈,一切都需辽王府做主,连同婚事这么重要的事情,也需夏家指定夫家。
所以,莫非皇上以为她有类似的遭遇?
也好,博得皇上的同情,那她更加无虞。
但是皇上久久无言,一定很困惑该怎么处理她吧。
让她女扮男装继续做着吏部尚书,似乎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后宫干政尚且十分严重,更遑论让女子堂而皇之地进出朝廷,主管一部政务。所以,一定会让她离开、消失,直到最后无人提及。
可是她不想离开京城。
恢复女装就没有再留在朝廷的可能了,恢复女装后只能回老家。回到老家能干什么?只有嫁人生子一途。
唔,皇上可千万别突发奇想给她指婚啊!
想到此,臣寻顿时惴惴不安。
御书房的安静实在叫人窒息。
思索再三,臣寻主动打破沉默。
“咳……皇上,年底的京察,微臣会同下属一起讨论了三轮,已经做了个大致安排,其中需要其他各部各司协同配合的地方,也提前跟同僚打好了招呼。一应事宜微臣已具奏上报,内阁几位大人看过后暂无异议,只待皇上御批后便可下发执行。”
又讲吏部整理了六部百司和地方各级衙门的空缺,草拟了个补缺补单,也亟待皇帝同意,来年新官上任,不会影响一年国计民生。
一开始新君没吱声,逐渐能听到他一两个“嗯”字的回应。虽然他没发表评论,但是有了回应便已叫臣寻心安许多,徐徐叨叨,将她主管的吏部这段时间干的事情,事无巨细,如数家珍一般汇报给上峰听。
最后能讲的都讲完了,皇帝还是没有发话。偷偷瞄了眼,新君不知何时已经搁下戏本,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踯躅片刻,臣寻起身,行礼后便要却步离开,皇帝却睁开眼来。
“呃,皇上,微臣见您似乎累了,不敢再叨扰,想先行告退。”
新君终于给了她一个正眼,“朕是有些乏了,你陪朕到御花园走走。”
“遵旨。”臣寻如蒙大赦。
内侍被敕令二十步开外跟着,新君自同臣寻两个往花园深处慢慢行去。
“御史上折子参你,你可知道?”
臣寻微怔,“参微臣什么?”
赶紧反省己身,似乎没干大奸大恶的事情。最要命的事情,也就是欺瞒了眼前这位大人物而已。只要皇上不追究,便万事大吉。
新君似乎很开心,转身斜睨着她,微微一笑:“他们说你媚上惑主。”
臣寻差点被自己一口气呛到,无比无奈地露出苦笑,“倘若微臣真的媚上惑主了,也不至于因为被皇上您冷落半月,然后战战兢兢过了半月。”
“哈哈哈哈。”皇帝开怀大笑,彻底放下芥蒂:“呵,咱们君臣都被御史具本参奏,该当同病相怜呐。你老实跟朕讲,到底干了什么事情得罪了御史们?”
臣寻便做认真思考状,很快,她一脸老实模样,惶惑地皱眉道:“臣仔细想了下,不瞒皇上,微臣猜御史大人们告微臣的状,估计同半月前太傅大人来找微臣一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