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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出了电梯,顾怀生想深吸几口空气,换掉那萦绕不去的沉水香,却发现自己鼻子又堵了。
鼻塞的感觉太难受了。
顾怀生没心情吃饭,便在21层打包了几块蛋糕和一杯咖啡。
再次回到电梯,直接到一楼。
回到公寓的时候还不晚,顾怀生还在楼下药店买了一盒感冒药和鼻贴。
开门,开灯,换鞋,把拎着的这些东西都放到茶几上。
顾怀生去冲澡。
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因为冲澡的热意,鼻塞也没有了,顾怀生就没用那些药。
把温热的咖啡喝了,蛋糕吃下去两块,回复一些收到的消息。
关机,关灯,睡觉。
——睡不着的。
卧室的窗外还有高楼林立的万家灯火,像明灭的星星。
自己现在住的这间公寓,是顾家给的。
在被通知身份的核实信息之后,回国,见了顾家的长辈们。那些人有嘲讽的、鄙夷的、怜惜的、看趣的,最后和爷爷——还能叫爷爷的话,在书房谈过之后,爷爷送给自己这间公寓,自己签了字。最后平静地走出顾家大宅,全了这些年的情义。
从此之后,自己只是挂名的顾家子,真正的顾家少爷是顾怀璟——周祁。
在国外的那些年,刚被通知说去国外留学的时候,自己就有些感觉,也有顾家旁支和自己说自己不是顾家的孩子,带着若有若无的恶意。只是爷爷一天不正式通知,自己也就真的用心在国外读书,读的也是早就规划好了的工商管理。
就在毕业的那会儿,就传来了确切的消息。
当年生产抱错了,自己并不是顾家少爷。
其实在被通知的时候,自己没有特别伤心,只是有一种如释重负和淡淡的遗憾——自己终究不是爷爷期望的那种人,以及在国外的这些年刻苦读书好像没什么用了。
等到回国去顾家大宅的时候,才知道那个流落在外十几年的顾家子是周祁。
突然明白了那些年周祁对自己的时冷时热,那些捉摸不透的言语和眼神。
周祁……一定很恨自己吧。
他本该是天之骄子,从小就受到最好的教育,享受那些本该享受的资源。
而不是年幼丧父,母亲重病早逝,小小年纪就挣扎在生活和学业之间,明白学习是唯一的出路,却被自己纠缠了多年。
那些好的,本该是他的人生;那些不好的,本该是自己的人生。
那天回顾家大宅,周祁不在。
顾怀生就明白了周祁是不想见自己的。
任谁也不会对抢占了自己多年幸福的人施以好的脸色。
顾怀生很平静的接受了顾家的安排,住进了这间公寓。
到今天也有两个多月了,新的工作也找到了,自己的存款吃自己是很够的,新的朋友圈也在建立。
除了有时做梦会梦到周祁。
除了今天见到了周祁。
其实现在就很好了。顾怀生对自己说。
也许是那一杯咖啡的作用,窗外一格一格的光,在渐渐灭掉,月色之下,顾怀生还睁着眼睛。
他换成侧卧的姿势,背对着那些光亮。
却不受控制地回想——
自己第一次见到周祁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有一年的冬天,教学楼外面下了很大的雪。
顾怀生坐在座位上,偶尔咳嗽几声。
这段时间天气骤冷,飞雪如絮,他前段时间发烧,请假在宿舍,今天才来教室上课。
这节课是自习,顾怀生做着习题,整个人都缩在棉服的领子里,拉链拉到最高,却还是觉得冷。
教室里开着暖气,却感觉后面绵绵地吹着冷风。
顾怀生往后面看了一眼,发现是教室后门开着,坐在后门边那个位置的男生,竟然只穿着一件短袖黑t恤,仿佛不觉得冷一般,眉眼凛冽,专注地写眼前的题目。
顾怀生看了那个男生一会儿,觉得有些陌生,并不认识。
只好悄悄地问同桌的女孩:“后门的那个男生是我们班的?我怎么不认识?”
女孩也放低声音说:“是最近转过来的,挺沉默的,不怎么搭理同学。”
顾怀生“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等到这节课结束,他起身走向后门。
站在后门的位置上,顾怀生饶是穿着厚厚的棉服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而他眼前的这个男生,一件单薄的黑色t恤,裸露在外的皮肤泛着冷白,肩胛骨撑着,只有右手在纸上写写画画。
在这方天地,门外的冷和室内的热,交替回转,这个男生仿佛无感。顾怀生看他写的题目,是比较难的一本教辅,他却写得流畅,不一会儿就算完一页,又翻过新的一页。
是个有个性的学霸,顾怀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