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冒出来的那一刻,闪电好像劈过他的身体。
他血管里流淌着的血液好像要烧起来,胸膛中的心脏加速调动——
救世主这颗陨石既然有着这么恢宏大气的名字,既然被最顶尖的教授这般肯定,就一定有他存在的理由。
贺念之像所有疯狂而又顶尖的学术工作者一样,脑中总是堆积着各种天马行空的想法;也许是常年肖想,也许是幼时邵墨渊有意无意的灌输,他毫无负担地就接受了这个设定。
毕竟,宇宙寥廓无垠,而人们总是自认为寥若晨星。
可是眼前的这小小的蛋白质并不能证明什么,这一切也都只是他大胆的设想。
贺念之默默地捻住了焦糊的羽毛,脸上又恢复了屹立不倒的淡定之色。然而,紧握着伞柄的手却足矣暴露他的所有情绪。
雪落的声音,人类交流的声音,匆匆而过的脚步声,甚至是地球内部的轰鸣……他又听清楚了一切,他又一次重回人间。
“啊呀老婆你怎么坐在这里啊怎么没有人给你撑伞雪这么大他们怎么这么不懂事……”腻歪而略显油腻的声音措不及防地掺杂在所有声音中,闯入他的脑海。贺念之朝声源望去,呵,果然是邵青。
丹柳局促地躲开贺念之突然投来的目光,发现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邵青捏着肩膀,咬了咬烤瓷牙,恨不得原地去世。
邵墨渊打着伞,颀长的身影聪树林中缓缓行出,整个人一尊像细腻的白瓷,却带着自然的疏远和凌厉:“邵青,没必要。”
“你插什么嘴?”邵青反了天的直接骂道。
邵墨渊很好脾气地挑了挑眉,细长的手指拨动了下树叶,带着威胁意味开口:“你就是用这种塑料树来敷衍ippo规定的绿化率的?”
邵青心虚:“……你没事看这个干什么!”
邵墨渊没有再和他进行无聊的争吵,而是问丹柳:“念之在哪?”
丹柳:“在坑底下。”
邵墨渊一转身,便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那人微微抬起了伞,露出一双眼,眼里好像盛着被揉碎的星。
冬风萧瑟,寒雨连江。
贺念之安静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他勾了勾唇。
狂妄洒脱,风骨难拓。
“……那是不是邵主席?”
“哪里?”
“是吧,就是他!”
“他真的来工业区了?小邵主席和他和好了?”
“是的吧,你看左边那个……”
“真的是小邵主席!还有,那是……副主席!”
“啊!难不成这陨石里真的有什么东西,怎么一下子来这么多领导!”
“……”
周围的人声逐渐嘈杂,邵墨渊又很切换自如地换上了那张冷漠的面具。转眼一看,原来的人已经不在原地;又一转眼,陨石巨坑里面传来石破天惊一声巨响,下面溅起一层白花。
“小兄弟,你没事儿吧?!”
“能站起来吗?”
“没事……”那里传来一个声音,很微弱,又带着一如既往的忍耐。
贺念之摔跤了!
邵墨渊心一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朝那个方向奔去。
贺念之跌坐在泥泞中,表情有些痛苦,模样狼狈不堪,手里却紧紧握着那柄伞。邵墨渊说不出话来,连忙跳了下去,用十二分的担忧盯着他。
贺念之弯了弯眼,生平第一次在邵墨渊面前露出一丝狡猾:“摔着了,疼。”
邵墨渊叹了口气,蹲了下来。
“上来吧。”
贺念之:“?”
邵墨渊看着他,眼里有一种无奈的决心,“上来,我背你上去。”
贺念之心里狂喜,可自然是舍不得的,只是委委屈屈地说:“你能不能过来?”
邵墨渊叹了口气,离他近了些。
贺念之看似漫不经心地勾住邵墨渊的手腕,凑到了他耳边的位置,很轻地乞求:
“不要给我找后妈,好不好?”
邵墨渊意识到他还是很在意早上邵青的话:“别老瞎想。”
“我没瞎想。”贺念之语调还闷闷的,好像一只被大雨浇湿了的犬,“你太好了,但我只有你。”
邵墨渊被他的呼吸缠绕着。
在这个飘雪的冬日,贺念之似乎是最后一捧火。
一些绵密的情绪宛若轻雪,自远方而下,落满邵墨渊肩头。贺念之连忙撑开伞,替他挡住了所有的风雪。
少年目光如炬。
“我说实话,你不要生我气。”他的手轻轻蹭着邵墨渊,“我不是不小心……
我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