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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不知不觉之间,“组织”已经在他们眼前。
其实这不是贺念之第一次来这里了。
大约是2114年的时候,山海有一个硬件出现了一点小故障,而鲸落洲正好短缺这方面的零件。他知道山海是组织制造的,因此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回到了这里一趟。
“组织”虽然荒废已久,可很多ai尚未死去。也许是接受到了山海的感应,部分ai竟然复苏重新运作,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之后,他要是在工业区周围出现场,便会抽时间过来。而巧的是,“组织”似乎对山海没有限制,他也因此好像持有了一块通行证,从此便来去自如。
那时候绝对是没有其他任何人存在的。
贺念之走近了些。
“组织”的门口其实还算隐蔽这门口只是栽着十棵银杏树——不像是工业区的塑料花塑料树,这可是实打实的千年银杏——也算是低调的炫富了。
贺念之有些头疼,他穿过树木掩映,直接奔着雄厚的大门去。
铁门很厚重,就好像锁着自由的大宅门一样,它泛着冷光,也一样无情。
像是感应到了他们的存在,门自动打开——石砖与之摩擦拖出老太婆磨牙的声音,冗长而又难听。
眼前,便是组织的大厅。
建筑是仿中式的,大约是清末明初大户人家的装饰——正对门放着一把象征地位的紫檀木椅,两边各一字排开四张椅子,自然也是紫檀质地。地上无一处不铺着地毯,图案不大熟悉,大约是仿的波斯的异域风情;正对着他的是一副装帧很好的画,笔触绝对不是西方的写实派,而是写意的中国山水画,描摹的大约是道家得道成仙一类的内容。
挂着山水画的墙其实也充当了玄关,玄关后面内厅,内厅之后便是正式通往“组织”的门。门后的世界便是别有洞天了——那是一个和眼前装潢风格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宽阔地像广场,每个十米就有实体ai,充满了现代科技的疏离感与冷峻感。
就眼前的来说,屋里的陈设确实是精致的,只不过支撑着房檐的栋梁大柱上,还是不难窥出被大火烧过的痕迹。
粗略来看,这昔日的辉煌仍然蒙尘,好像是许久没有人来过了。
唯一奇怪的,只有一件事情。
灯火通明。
贺念之只第一次来的时候走了正门,后面便是从旁边小门进来了。原因无他,这里的光线着实是昏暗,要走过去,简直像要往阎王爷的阴曹地府去。
可是此刻……
白日撞鬼。
贺念之脑中一下子闪过很多东西,常年的警觉让他突然有种被暴露在灯光之下的监控感。
他信手站在门口,背后是黑暗,眼前是可疑的光明。
他站在光影裂出的巨大鸿沟之中。
这光明的世界好像存在着细微的声响,从远处、一步步纷至沓来——
突然,从眼前望不到边的尽头后面,传来一个女声:
“好久不见。”
如果工业区的工人在场,或许会立马捂住耳朵面露惊惧:
这正是在停厂那天,广播里制造恐怖的腔调!
然而贺念之毕竟没声临其境,只是本能让他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在崩塌:
沉重的门自己慢慢关上,灯像出事前的泰坦尼克号一样晃动,地上甚至出现了可疑的黑影……
……是影子。
在灯火阑珊处,有人踩着昏暗走了出来。
妇人的脸异常得白,深色的红唇勾出一个僵硬的弧度,眸子颜色深得像是藏着许多礁石,一不小心便会翻船。她整个人只露出一张脸和一双手,身体被繁复的衣裳遮掩地严严实实,反而更像一具被提着线的木偶。
贺念之看到她脸的那一刻,便生出一种天旋地转的颠覆感——
面前站着的,正是他早应该死了的亲生母亲,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