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被妖挟持又伤害,加之后来的那场大战,包括最后的百妖汇聚,一个人类只经过了一夜怎么就跟失忆般,一点反常都没有。
“那夫主应该如何?”桃饱饱没心没肺,“哭啊。”
“哭你个......”司尾很生气,狠狠拍了桃子一巴掌。
桃饱饱捂着脑袋尖叫一声,“你怎么还打妖啊!”
“打的就是你,就知道吃,蠢不死你!”蜘蛛觉着自己头顶生烟。
“有本事你别吃。”桃饱饱继续往后退,不屑道:“那是我们夫主,你怎么能用看待一般人类的眼光去看待他。”
夫主什么的......又不是尊主亲自选的。
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有谁知道,作为尊主下面唯一的仆从,司尾觉着自己责任重大。
他坐在石桌上唉声叹气。
屋里,苍伐打着哈欠,换了身衣服后坐到饭桌旁,比他更早的是桃饱饱,兴奋的等待着白言梨将饭菜端上来。
“司尾呢?”白言梨随意问了句。
“那老蜘蛛在外面呢。”刚挨了打,桃饱饱语气恶劣。
白言梨看了眼大门,“去喊他进来一块吃吧。”
“他说了不饿。”往嘴里塞包子,桃饱饱扯谎。
白言梨还有些犹豫,苍伐却拿起了筷子冷淡道:“不用管他们。”
“嗯。”坐下身,白言梨帮着盛粥,无意般问了句,“妖可以不吃饭吧?”
“厉害的妖可以不吃,可还有很多妖要吃的。”不为口舌之欲,有些妖也要靠五谷杂粮维持生命。
白言梨点了点头,饭桌上再无人说话。
等收拾了碗筷,他又拿着扫把将昨夜被打落的枝叶扫干净。
苍伐又躺回了椅子上,司尾蹲在他身旁不死心道:“夫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嗯?”懒懒应了声。
“看不出他有害怕呢。”司尾若有所指。
苍伐睁开眼,口吻不耐,“直说。”
“属下见过许多人,夫主却是这些人类里最淡定的。”
“呵。”苍伐笑了声,“是脾气怪异吧。”
“您的意思是?”
“不然也不能拖个妖回家成亲了。”
说的好像有道理,司尾无言以对,等看着人类出门,他道:“我们要离开荒服吗?”
“怎么的?”
“再不走,怕麻烦还会上门呢。”司尾叹了口气,“南边那个,不是好相与的。”
“我就好相与了?”苍伐坐起身,拿起手边的糕点,“现在离开算什么,跑啊?”
知道尊主年龄小容易冲动,司尾小心道:“只是躲避麻烦,您不也说要去其他服找找办法吗。”
这话倒顺耳多了,只不过......“他现在不肯离开吧。”
“您说夫主?”
苍伐沉默着。
司尾也犯难了,“夫主这脾气,真硬带走了没准会寻死。”
就冲相处来对方的这些行为,昨晚上那样决绝的就给了同伴一刀,很明显,人是弱,但相当不好惹。
“得想个办法呢。”司尾皱眉。
苍伐于是又躺了下去,他不着急,主要是觉着现在生活的不算糟糕。
主仆二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主要还是桃饱饱跟司尾在说话,苍伐闭着眼,面上还遮着那把扇子。
等到了傍晚,出去大半天的人类终于回来了。
桃饱饱早惦记上晚饭了,冲上前去,刚想说什么就发现人青肿的脸蛋。
“夫主您怎么啦?”围绕着白言梨蹦跳,桃饱饱脑袋上的桃子一晃一晃的。
“没事。”擦了把脸,白言梨遮掩着往厨房走,“我马上做饭去。”
“这是?”小老头眯起眼睛,嘀咕道:“被打了?”
昨晚那一出,现在根本没有小妖敢靠近白家村,若有厉害些的妖进来,也不可能不被他和尊主发现,所以只能是人类了。
可昨晚夫主才保护了众人,这被打因为什么啊?
“尊主?”司尾吓了一跳,没防备身旁躺着的大妖突然站起来,他疑惑道:“您去哪?”
“洗手。”没去厨房,苍伐洗完手就在饭桌旁坐下了。
桃饱饱安静多了,夫主一人躲进厨房貌似也不欢迎他进去,他只好蹲在饭桌旁等着。
白言梨简单炒了两个菜,端上来时,面上遮遮掩掩的围上了布条。
苍伐用筷子越来越熟练,挑着眉,漫不经心般开口道:“你冷啊?”
这样的天最是舒爽,把自己裹成这样......
“你们先吃吧我不饿。”白言梨语气低落,没多说什么,直接进了卧室。
桃饱饱犹豫了下,还是没敢进去打扰他,“您不去看看吗?”
也太冷淡薄情了吧,桃饱饱满眼这个意思却不敢说出口。
苍伐慢吞吞吃过晚饭,司尾跟花妖帮忙收拾干净后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这种时候,二妖也无需隐藏了,一棵十多米的桃花树扎根进泥中,司尾则变出真身趴在树下。
屋子里点着两根黄色的烛火,苍伐进去时,发现人已经打好了地铺,脑袋都埋在被子里。
他在房里活动了下给自己泡了杯花茶,坐在桌边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
被子里的身体悄悄动了下,大概感觉到他还未上床,继续闷着。
苍伐恶意整人,好整以暇的翘起二郎腿。
再闷一会后,白言梨呼吸不畅,可他不想让妖发现自己的伤,偷偷开了条小缝,贪婪的呼吸着空气。
苍伐勾起嘴角,动了下手,床上的枕头飞了过来。
捏着枕头一角,他的心情忽然特别好,抬手,准确无误的将枕头砸了过去。
那条才开的小缝遭受“重击”,被子里的人猝不及防“嗯”了声,撅着屁股就想要换个方向。
放下茶盏,苍伐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到地铺旁。
听到他的脚步声,被子里的人立马就不动弹了。
“想憋死?”
“......”白言梨装尸体。
苍伐也不动怒,抬起脚,穿着鞋子直接踩了上去,“谁给你的胆子不回我的话?”
“......”被子里的人还不动,发出了熟睡才会有的粗重呼吸声。
这也太刻意了......苍伐无语,那脚再用了点力气。
白言梨继续忍耐着。
苍伐却没耐心了,弯下腰,掀开被子直接扔了出去。
只穿着白色睡衣的白言梨就那么直愣愣对视上他目光。
“哟!”苍伐看到人脸上的青肿,笑的幸灾乐祸,“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动作很快的捂住脸,白言梨忘了胸口扣子还没系上。
于是乎......居高临下站着,苍伐就那么看光了人的胸膛,还有......衣服长短只到人大腿跟处,白言梨猛然间抬手,下头的风光一览无余......
白言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乌黑长发散在青色被子上,他有些尴尬的找着借口,“我刚出门摔的。”
“......”强迫自己挪开视线,苍伐吸了口气,“编个好的。”
“我......”白言梨颓丧了一晚上,看高大的妖站在身前,忽然有些委屈,他猛的坐了起来双手向前。
苍伐刚想着是不是往后退两步,双腿就被人给抱住了。
白言梨大概还在伤心,不知道自己脸紧贴着的部位有些......一手往下,苍伐按着人的发心不让人抬头,“好好的发什么疯?”
很容易猜出真相,看白言梨难受,他是准备来嘲讽的。
“夫君是在关心我吗?”白言梨显然会错了意,感动的一塌糊涂。
苍伐很紧张,右手按住人的脑袋,他左脚往后挪,生怕人抬起头,“你先放开我。”
“不要,谢谢夫君。”下巴贴着苍伐腿部蹭了蹭,白言梨抬起头,刚想说什么,张嘴却疑惑的“唔。”了声。
额头碰到的那处鼓鼓囊囊的触感有些奇怪,他猛的反应过来,脸慢慢就红了。
苍伐完全直起了腰,低下头,僵化的白言梨还仰头望着自己,抱着的双手总算慢慢松开了。
“白言梨!”一字一顿,苍伐深觉自己被人给占了便宜,怒道:“你要脸吗?”
“我......”白言梨咬着唇,“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是那青玉不够你玩的了?”苍伐脸色古怪,“你会不会太得寸进尺?”
“是夫君你想多了吧!”恼羞成怒,白言梨这才发现自己敞开的睡衣,手忙脚乱的捡起枕头遮挡住身体,“也不是很好玩,我也没惦记。”
“.......”虽然话题偏了,但苍伐从人不以为意的口气中感受到侮辱,气道:“你还真他妈敢说!”
“以前也是夫君你哭着缠着要我摸的......”
“闭嘴!”苍伐咬牙,“我说过,再提以前的事情就杀了你。”
白言梨果真不吭声了。
苍伐往后退了点,坐回凳子上,“还是说说你这张惨脸,谁打的?”
“夫君猜不出吗?”
苍伐嘲讽道:“你拼了命保护他们,他们却伤害你,不可笑吗?”
“我也有对不起他们的,你是妖,我却一直隐瞒着。”
昨晚那样的场合,身份是肯定暴露了。
“他们怕妖倒是不怕你。”说这话,苍伐满脸不屑,这也是他厌恶人类的原因。
面对妖时卑躬屈膝,对待同胞却毫不留情。
苍伐希望白言梨能够早日看穿这一点,恶意的,他希望人能厌恶自己的同类。
“我能理解他们,如果,不是我和你在一起,有一天发现了村里有人一直和妖生活在一起,我也会生气愤怒。”
“就算那个人一直在保护你们?”
“是,就算那个人从未伤害过我们。”
“他们怎么说?”苍伐相信白家村的人不只是打了白言梨,“赶你走了?”
“......”白言梨顿了顿,选择实话实说“他们希望驱逐你。”
没有让白言梨一同离开,这点倒蛮让苍伐意外的。
“你呢?”手肘撑着桌子,他好奇人的选择。
“那些妖还会回来吗?”白言梨没有马上回答,问了个貌似无关的问题。
苍伐耸肩,无谓道:“会。”
肯定会,若那貉妖是受到南边那位的指使,自己昨晚又释放过妖力,不派妖前来打探才奇怪。
“我不能放弃自己的家园。”白言梨沉重道:“我要留下来守卫。”
“所以呢?”
“我会继续对大家解释,让他们同意留下你。”
“......”白言梨说过,若有一天自己身份暴露被驱赶,他也会随自己一同走。
苍伐害怕麻烦,虽说匆匆离开有些像逃跑,但若能带上白言梨倒也无妨。
可是现在,这人类铁了心要留在白家村。
“留下我?”这些人类害怕仇视妖怪是刻进骨血的,苍伐不认为白言梨能劝动那些村民。
“是,你是我的伴侣,和大家也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他们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慢慢说,总能说得通的。”
“白言梨。”苍伐没认为自己非留下不可,就算对方说这话,他也没有所谓的感动,“你要留下我,为的是什么?”
“什么?”愣了下,迎着苍伐冰冷视线,白言梨僵住了。
他没想到伴侣会猜疑自己,不过......经历了昨晚那样的事情也很正常。
扯起嘴角,勉强自己露出苦笑,他轻声道:“你不用出手帮忙,这是我的家园,我们自己会保护好它。”
“是吗。”苍伐不置可否。
“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没有想过要借助你的力量。”所以昨晚冲出去命悬一线时,他都未曾将那个名字喊出来。
苍伐面无表情的看了会对方。
白言梨神情坦荡,只因为自己的猜疑而难受的红了眼角。
“......”想了下,苍伐还是耸肩道:“也好,我倒想看看弱小脆弱如你们,怎么才能保护好村庄。”
......
下定了主意暂时不离开,苍伐又恢复大爷般的生活。
桃饱饱这几天一直很担心,眼看着夫主每天出去伤口都会增加还不让他治疗。
“您就不心疼吗?”毕竟是伴侣哎。
“那还不是他自找的。”看白言梨每天因为自己挨打受排挤,苍伐莫名的心里还挺爽。
“夫主要是早点对人类绝望,我们也好早日离开荒服。”
“离开荒服?”桃饱饱后知后觉,“我们要去哪?”
就这么的变成了我们,司尾也没提醒对方这点,“出去开开眼界。”
“哎?”想说留在荒服安全,可想到已经得罪了南边的那位,他流下冷汗,“也是,到哪里不是冒险呢。”
他的悲观没有影响到白言梨,人倔强又固执。
苍伐好心情的看人“撞墙”,每天晚上还没忘了刺上几句,可没让他开心太久,七天后,他皱眉看着院子外出现的那些青壮年。
这些死里逃生的白家村村民拉扯着孩子们,直直排成了两行。
“这是干什么?”小老头形状的司尾站在苍伐身后。
院子里摇曳的花树从泥里拔出根,当着众多人类的面变幻成青年。
“谢谢您!”一起弯下腰,连同那些不懂事的孩子,百位白家村的村民高声喊道。
“......”苍伐表情惊讶。
司尾也张开了嘴。
白言梨站在最前,微笑着没有开口。
村民中,有代表走了出来,对着苍伐再弯腰,“谢谢您那天晚上保护了我们。”
还真给说通了?桃饱饱对着司尾使眼色。
“我们吃人,你们不怕?”司尾阴恻恻。
“言梨说的不错,妖和人一样,有善恶之分,您保护了我们,我们却想要驱赶您,这是忘恩负义。”没理会司尾的恶言恶语,那领头的村民恭敬道:“因为被恐惧遮住了双眼,我们冒犯了您,很是抱歉。”
“......”苍伐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些人类不是挺可爱的吗。”桃饱饱笑了声。
“哥哥哥哥!”队伍中,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突然跑了出来,手中拿着个布娃娃,也没管苍伐冰冷的脸色,高举着双手脆声道:“谢谢哥哥保护我们,我把娃娃送给哥哥。”
“......”苍伐没料到这出,僵住了。
白言梨走了过来,从小姑娘手中接过娃娃,顺带着亲吻了她的脸颊,“美美真乖。”
得到表扬,那小姑娘蹦跳着回了队伍。
苍伐皱着眉,对这帮人类的忘性感到无语,不久前才被妖杀光了家人,不久前才被掠去关在潮湿的山洞里,然而现在......
“希望您能原谅我们。”深弯腰,所有人都没再抬起头。
苍伐眼眸深处闪过暗光,冷声道:“你们这是想要得到我的庇佑?”
不怪他如此想,实在是这帮人类态度转变太大。
“不。”那领头的男人还低着头,语气却很诚恳,“我们会用自己的双手保护家园,就算死在这里也是我们的宿命,很感谢您救了我们,我们不会奢望有第二次。”
“......”
“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正是抱着这样的觉悟,我们才来这里向您道谢,同时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