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兴都迎来了慕离国国母的生辰。

德贤皇后仁善，将此次生辰宴的地点选在宫外的醉梦楼,意为与民同乐。

于是,这场耗时近两个月准备的盛宴，除却隆重浩大外,还很是别开生面。

穆湘本不欲凑这个热闹,奈何皇后下了懿旨盛情相邀,再加上萱娘亲自传信儿,她实在推拒不得。

夜幕微垂，穆湘踏雪赶往醉梦楼。

月色皎洁,映射在雪上，将夜路照得明亮。

穆湘与老头躲开禁军,漫步在雪地里,并不急着去赴宴。

反正她如今贵为国师，又得百姓拥护,晚去一会儿也不打紧。免得宴席未开,还要与百官虚与委蛇。

雪地松软，踩上去吱吱作响。

老头背着手,“今夜注定不太平。”

他的轻声细语,在寂静的树林里回响。

穆湘跺了跺脚，抖去靴子上的残雪，“是啊，萱娘不可能没缘由地亲自来请……”

“为师不是这个意思。为师是在担心,那个叫岚觞的修士，还有长生观的人。他们这样迟迟不出手，实属反常。为师在想，他们或许是在酝酿什么阴谋。”

老头站定下来，关切地看着穆湘。

“不足为惧。”

穆湘步履不停，“那些只敢隐在暗处的鼠辈，连谷然怀之流都不如，师父大可宽心。”

老头踩着穆湘的脚印前行。

他穿的是十方鞋，一直踩雪，容易被雪水沾湿云袜。

“为师忧心的并不是那群人本身，而是……他们带来的因果。”

他补充道：“你要知道，即使是蝼蚁一般的人，也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为日后的灭顶之灾埋下孽因。”

“要是真的如此，那也只能算是我的命了。世上的变数太多，我总不能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

穆湘云淡风轻的样子，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老头跟在穆湘身后，使劲儿眨了几下混沌的眼，想要认真地看看她。

可惜，穆湘早已习惯了以术法模糊面容。老头此刻甚至连她的轮廓都看不真切。

但是老头知道，光晕之下的穆湘有多么瘦削。

可就是这样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扬言要改变修真界所谓的“道”，并且一直在坚定地实行着。

四周空旷，唯有数棵枝丫秃秃的树木。

穆湘在清冷的月下，孤身行进，身后的雪地上拖了一串长长的脚印。

她的步伐沉稳，背影显得既寂寥又可靠。

*

将出林子的时候，穆湘眼前一亮。

街巷中，点起了花灯，一路蔓延至尽头，汇聚成了一片五颜六色的灯海。

穆湘与老头缓步上前，在北郊民巷中走了许久，也没碰上半个人影。

想必这会儿，兴都的百姓都去醉梦楼附近凑热闹了。

穆湘正想着……

“咻——”

焰火飞至半空，炸裂成花束。

这是生辰宴正式开始的信号。

然而，穆湘仍旧不慌不忙地走着。

她最近忙于晓物山庄的事务，已有半月未曾离开过北郊了。此番看到布置过后的街头巷尾，还觉得颇为陌生。

烟花间次炸开，映得夜空忽明忽暗。花火绽放过后，夜空中留下了一朵又一朵的灰云。

行至街井前，穆湘与老头就此分开。老头先行一步，混进百姓之中。

穆湘站在原地，远远看过去……

街井四周，包括附近小巷都挤满了人，竟比白日还要喧嚣。

大队禁军分布于各处，竭力维持着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