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着腹内饥饿,看了十几个卖服装的档口,心里有了数,才出门找招待所。
深市,尤其是莲花池的招待所多如牛毛,都是为来自全国各地的商客准备的。穷家富路,钱不钱的无所谓,林凤音挑了家背靠繁华地段,环境也不错的住进去,先把行李一放,洗把冷水脸就出去找吃的。
附近小吃店也不少,天南海北的饮食齐全。她才不会亏待自个儿,点了一碗大份的面,卧上两个荷包蛋一个鸡腿,饱餐一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找一家电话超市给儿子打电话。
确定她安全到深市,向家三口悬着的心终于落下,鸭蛋想了想,趁爷奶不注意又偷偷跑回去,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拨通上面一串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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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桑塔纳出了华光镇,沿着国道开了四百来公里,眼睛虽闭着,金珠的心却平静不下来。
他往后看了一眼,一个人坐后排的小姑娘已经睡着了,她的身高正好够躺平,还生怕弄脏车子,一双暂新白到刺眼的运动鞋,整整齐齐放脚踏上,胀鼓鼓的书包用作枕头。看得出来,家教不错。
而家教的功劳,不在金家。
阿山睡觉咕噜震天响,她倒是不像他。
小陶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试探道:“要不先去省医院看看,听说能检验出来……”
话未说完,金珠白了他一眼。
小伙子赶紧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瞧我放什么屁,这一模一样的眉毛,不就是咱金家人嘛!小姑娘这聪明劲儿,就是得了老板真传,寻常人哪有这天赋?”
金珠靠在座椅上,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悄无声息叹口气。
“听林姐说她读书特厉害,经常考第一名,数学次次满分呢!”
男人的脸色更黑了,想到那个言笑晏晏的女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小陶觑着他脸色,说了两句公道话:“我寻思林姐的为人,应该不是她拐的,可能就是家里老太太自作主张捡……捡到……害,捡回来也好,省得在那户人家不知还要吃多少苦。”
“她说捡就真是捡的?”
金珠转头看了看小姑娘细细长长的四肢,黑不溜秋的肤色,还有脸上的晒斑疤痕,“在他们家吃的苦也不少。”
“这……农村孩子嘛,咱小时候不也这样?我这食指上不知吃了多少次菜刀,我妈不在家,我六岁就开始做饭洗衣照顾妹妹,比红花还惨。”
金珠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小姑娘。呵,红花?明明就是妙然,金妙然。
可能是感觉到身上的视线,红花翻个身,不小心撞在靠椅上,揉着眼睛醒过来,“金叔叔,陶叔叔。”
金珠喉头难受,半是酸楚,半是激动,“哎”了一声,又心疼道:“吵醒你了?”
红花咧嘴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嘻嘻,叔叔怎么跟我妈妈说一样的话呀?妈妈也问是不是吵醒我,我又不是弟弟,打雷都不会醒。”
两个成年人听不懂她的话,到底是谁睡得沉些,前后矛盾?
红花继续道:“弟弟睡得好,长得快,都快有我高了,妈妈说以后每天给我们炖骨头汤喝,让我长到一米七八!”
小陶没忍住“啊”一声,难以置信:“一……一米七八??”
“对呀,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很高的样子吧。”红花坐起来,颇为苦恼的托着下巴,眯缝着眼,“妈妈说长高点儿好看,要再长点儿肉就好了,不容易生病,出去也没人敢欺负,以后考警察有身高要求呢,眼睛也不能近视,等以后条件好了还要让我去学跆拳道。”
小陶嘴角抽搐,在北方遍地大高个,可一米七八也少见呐!又高又壮的大胖妞还叫好?他可欣赏不来,他呀,就喜欢林姐那样的,长到一米六就行了,女人嘛,主要是看曲线……去去去,想什么呢!
他拍了拍自己脑门,做贼心虚看了老板一眼。
金珠可没心思猜他想什么,只是煞有介事的问侄女:“她真让你考警察?”
“对呀!妈妈说了,别看咱们这边现在风气不好,以后会……会……那个词叫什么风清什么……”
“风清气正。”
“对!叔叔真聪明,我妈就是这么说的,到时候当警察可是很威风的。”不像现在,进村干啥都要提前跟村长通气,听说火车站附近的警察更倒霉,上下班都不敢穿制服呢。
这些情况金珠已经听廖老爷子说过,他之所以拖到腊月二十九才进村,也是这个原因。
“呵,穷山恶水出刁民。”
红花被他嘲讽的语气慑住,闭上嘴巴。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只有高速路上“刷刷”的风声,景物在不断倒退。开几公里都见不着一辆车,小陶把车速加到一百四,感觉整个车身飘起来。
两个男人都习惯了,可红花这才第三次坐车子,胃里有点不大舒服,有什么要溢出,“叔叔我……呕……”
话未说完就呕两声,还好走得急没吃东西,只是干呕。
小陶忙把车开进应急车道,刚停下金珠就下去将侄女牵下车,递过一瓶矿泉水,“漱漱口。”
红花蹲着呕了几声,吹过清新的山风才缓过来:“谢谢叔……叔叔,我……我想妈妈……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