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停下时,车轮和结着霜的地面摩擦,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像一道惊雷般,一下子就把称得上旖旎的氛围给彻底打破了。
林肯后排的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冷冰冰的脸。
楚河做记者,自然认得荀浅。
只是未曾隔得这么近看,仿佛能感受到荀浅脸上的冰霜之意,比这冬夜的寒风还要凌冽。
楚河的脸色变了变,先是变成惊讶,随即变成如临大敌的紧张。
荀浅冰冷的目光从楚河身上扫过,然后定在戚小虞的脸上,简简单单两个字,“上车。”
他话音刚落,很快有人下来把车门打开,候着戚小虞上去。
楚河仍旧举着郁金香,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戚小虞喃喃叫了一声,“小鱼。”
戚小鱼瞥了他一眼,泛起一点笑意,“楚先生请回吧,你的心意用错地方了。”
楚河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失落。
他看着戚小虞被请进车里,车门“砰”的一声很快关上,又看到荀浅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心里一动又想到另外一个版本的传言,看这模样,戚小虞可真像被司令的强权给逼迫的。
楚河的心里正在上演一出大戏。
而另一边,戚小虞进到车里,才绷不住笑意,朝荀浅说道,“不是要在旁边等我吗怎么过来了”
荀浅挑挑眉,抓住戚小虞冰冷的双手放在自己手心里,“那个人是谁”
“一个记者,想约我专访。”
“你答应了”
“我哪有这个时间,最近忙死了。”
戚小虞一边说话,一边揽着荀浅的脸色,然后又补充一句,“就算不忙,这些时间拿来陪你都嫌不够。”
荀浅还冷着脸,但嘴角微微往上一翘。
其实两个人要是早点结婚,就没有这些烦恼了。
但是荀浅不会说这样的话,来催促戚小虞或者给戚小虞压力。
这三年来,红月班的未来,戚风间的身体,已经给了戚小虞很多压力。
他要做的,就是默默支持、耐心的等待,等戚风间的身体恢复得更好一些,恢复到不需要戚小虞担心的程度,再把结婚的事情提上议程。
他让司机把车开回司令府,他出门前让厨房做了许多小食,专门留着给戚小虞回去吃。
汽车从夜上海的繁华里穿过。
戚小虞看着窗外感叹了一句,“还是国内好,东西也好吃,戏迷也是真懂戏。”
每次戚小虞说到唱戏的事,荀浅就静静当听众。
“在国外唱戏的时候,总想着怎么把这个故事改编的通俗些,易懂些,怎么用技法博出彩。不比在国内唱戏,单纯把这出戏唱好就行了。戏迷都知道哪些地方该叫好哪些地方最精彩。”
荀浅摸着他的头发,“不喜欢的话,下次就不去公演了。”
“公演还是要去的。文化交流嘛。你不是说,多去国外公演,才能有越来越多的人懂京剧的好吗。”
“嗯,是这样。”荀浅想要帮戚小虞提升地位,所以很支持他出国公演,
“你最近还要出去吗”
“本来有一场,但现在不一定,我之前和你提过。”
“r国”
“嗯。但现在的时局是不是很紧张我前两天回来时,看到路上很多学生在外面游xg示ei,说要烧了r国的公馆。”
荀浅略略有点沉重的点头,“没错,去那边公演的计划,还是先搁置一下。”
戚小虞当天在司令府呆到很晚,回红月班回的晚,第二天起来的也晚。
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戚风间。
他要帮戚风间按摩,陪戚风间说会儿话,外面出太阳的话,就在推着戚风间去花园里散散步。
戚风间现在能活动,能自己吃东西,也能说非常简单的单音词,就是都非常缓慢,也不太认识人。
好在戚小虞很有耐心,戚风间动作慢,他也就跟着慢慢来。
今天上午出了太阳,把晚上的霜晒化了,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戚小虞推着戚风间去花园里晒太阳。
花园里有挺多人,练功的弟子每排五六人,站三四排那么多。
这些全部都是最近新招的弟子。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慕戚小虞的名声,来红月班学戏。
先见到戚小虞出现,都纷纷停下来,恭敬的同他说“戚老师好。”
戚小虞也与他们点点头,示意他们继续练习。
然后一边陪戚风间,一边也指导他们一些姿态与动作。
这批新弟子里有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模样清俊,身段颀长,名叫杨琴海。
杨琴海出生世家,性格尤其活泼,但凡有疑虑都积极找戚小虞。
水袖、卧鱼,几样基本动作,戚小虞都一一上前指点了。
过一会儿,杨海琴又凑过来聊天,说起昨晚的演出,夸戚小虞的那套水钻头面别致好看,用非常仰慕的口吻说,“我听我叔叔说这套头面是从前宫里流出来的,很难见到,戚老师能让我们看看吗”
这些事情戚小虞就聊的少了,只笑着应过去。
这批新弟子并非人人都会留在红月班,顾自珍和席云会对他们定期进行考核,考核不合格的,将被送离红月班。
所以私事他都不怎么多说,尤其是这套头面是荀浅送给他的。
陪完戚风间之后,戚小虞又去书房里找顾自珍。
顾自珍正在埋头对十月的账本,顾河跟在一边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