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奚依言,撩起了身后的披风坐在了炉子的另一头。
对方等他坐下,一边翻着架子上的肉,一边问道,“宝树门的秘宝问出来了么。”
沈奚舔了舔有点干裂的嘴,“劳什子秘宝,纯是唬人的东西。”他给自己倒了碗酒,冰着喝下去,“白跑一趟。”
阁主烤肉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了眼他。
沈奚举着碗,不解地回视。看他干嘛。
“倒也不算白跑。”阁主摸了摸下巴,笑道,“你不是抱了个姑娘回来么,开窍了”
“不是姑娘”沈奚旋即反驳,“是以前的仇人。”
“啊,”阁主了然,“就是害了你半条命的那个到底是谁,你怎么现在才去寻仇”
沈奚放下了碗,沉默了片刻,不太想说。
“好吧好吧,别想了。”阁主叉起一块喷香冒油的肉给他,“吃肉。男娃娃要多吃肉,长得姑娘似的,我看连女人都能把你抱起来。”
后半句话狠狠刺伤了沈奚的心,他又想起来今天白琴一招点穴将他制服,然后抱他去床上的事情了。
“我才不像姑娘”他很不高兴,然而那张白皙精致的脸生气之后,镀上了一层绯红,看起来更像是搽了粉的女儿家。
“好的好的,不像姑娘。”阁主从善如流,“小口点,小心烫。”
沈奚不屑,娘们才小口吃东西,他要大口
烫。
“那你打算如何雪恨”阁主不在意宝树门的事,倒更在意自家孩子的私事,“梅林都给她住了,恐怕这仇人很不一般,你是要关她一辈子,逼她为奴为妾”
沈奚一愣,“为奴为妾”
炉子里的炭火霹雳跳动,配着肉吱吱的冒油声,男人给自己也取了块牛肉下来。
“男人惩罚女人的招数不就那么点,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翻转着手腕,把肉在空中凉了凉,“要哥哥借你点什么么。”
沈奚停下了嘴里的咀嚼,他听得懂阁主的意思。
也是,白琴现在在他的地盘上,按理他如何对待白琴都可以,左右又没人知道。
但是那种事情,做到师姐身上
“再、再再议。”沈奚给自己塞了一口肉,肩膀为不可查地缩了起来。
阁主讶异地望向他,“你脸红什么”
“放屁老子才没有脸红”他跳了起来,眼神飘忽,脚尖转向了门,说话间就想走人,“宝树门里能找到的东西一会儿给你送过来,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阁主嗯了一声,“那行,不过既然那株金莲不在宝树门,那就还得烦你再帮我找找,明年夏天前一定得找到,我有急用。”
“知道了。”沈奚摆手,“迟早给你送过来。”
“不能迟早,得尽早。”
“知道了知道了。”沈奚迈出了大门,外面天色发黑,空中又开始落细碎的小雪。
他回了自己的院子,没有再去见白琴的打算。
在弄清六年前事情真相之前,沈奚再也不想见白琴一面。
这六年之中,他有着大把的时间去调查、去接近白琴,可他没有。这与沈奚而言是揭疤之痛,需要太大的勇气。
他刻意避着白琴行动,想要见她、不敢见她,心里也曾想过,不如就这样形同陌路,相忘江湖。
然而他又一次遇上了白琴,面对面地遇上。既然真的撞见了,他便没法无动于衷。
愤怒、怨恨、委屈以及年少时的憧憬思念一股脑汹涌滔天,势不可挡。
避无可避,他必须有所了断,将整件事查得水落石出。
可若真的只是他误会了白琴,这六年的入骨仇恨又该如何安置。
沈奚不知道,他不想自己傻子一样的白白恨了六年,更不想发现到头来依旧是白琴在诓骗自己。
他什么都不想,心乱如麻,烦得头痛恶心。
但是
推开门,清洗过身子之后,沈奚熄灯上床。
黑暗中,他在枕头下摸索一阵,扯出了一条微旧的帕子,锦兰,绣竹。
他将帕子蒙在脸上,浅浅地呼吸,蜷缩一团。
在连对方消息都不敢打听的年月里,沈奚像是婴儿偎母一般,攥着这条白琴为他包药的帕子,度过了无数个日夜。
这是他最不愿意承认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