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吉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不属于他的床上,脸被人揩过,衣服被脱下,只留有最贴身的衣物。身上盖的条纹灰棉被还是前几天他洗的,因为不小心洗衣液倒多了,上面充盈着一股子过于媚人的薰衣草香精味。
他立马反应过来这是夏姐的卧室,也就说他正躺在夏姐的床上。躺得位置很温暖,显然已经被他躺了好一会了。
等等,他的衣服莫非也是夏姐——!
他一抖,慌乱地环视一圈,夏姐好像不在屋里。但相连的浴室里的灯亮着,门板地缝溜出一道光,哗啦哗啦的水声从底下钻出来。
夏、夏姐在、在洗洗洗洗洗澡——
若隐若现的影子浮现在纲吉的脑子里,他身上爆红,赶紧往下钻了钻,用自己的脸去贴一旁冰冷的床单,想要给自己降降温。可反而是床单被他给暖和了,他只好不停地在被子下转圈。
夏裹着浴衣出来时就看见床上一坨疯狂蠕动的被子。
「……纲吉?」
「咦————!!!」
一大坨被子倏然止住了,一个乱糟糟的棕色小脑袋从中间钻出来,小口小口地紧喘着望着她。
她身上还冒着热气,歪着头,正用毛巾擦头发。水流顺着头发和身体流到浴室门口的地毯上,她脸上还有被热气熏出来的潮红,深绿色的眼睛也被洗的湿漉漉的。
纲吉觉得夏姐的眼神好像隔着被子就把他看遍了,红着脸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心跳得很快,有点害怕又有点期待。
「……你什么表情?」夏无语了,纲吉这副表情让她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个喜欢强上的霸道总裁,而他就是那朵马上就要被总裁□□的小娇花。
想起十年后的沢田纲吉,她又看了小孩一圈,怎么都没不出来这孩子是怎么变成那副可靠的样子的。
「不是说了吗,我不喜欢小孩子。」
纲吉失望地「哦」了一声,手里抓得紧紧的被子还是没有放下。
夏又想到二十六岁沢田纲吉的话,玩心渐起,把湿漉漉的头发撩到脑袋后面,抓着毛巾交叉双手,斜身靠着浴室的门口,谐谑地看着他。
「想让我亲你吗?」
「咦——!」纲吉一个激灵,惊讶极了,又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现在被子的边缘已经高过他的下巴了。
「不想吗?」
纲吉红着脸说不出话。
「应该是想的吧,沢田纲吉,不然你干嘛噘着个嘴?」
纲吉「呀」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把嘴噘起来了,赶紧把嘴抿成一条缝。他这时又看见夏脸上笑意吟吟的神情,一下恼了。
「夏姐!」他叫了一声,把头埋进被子里,不管夏怎么叫他都不肯出来。
「快出来沢田纲吉。」
被子上凹凸不平的线条变换来变换去。
「快出来,我好亲亲你。」
隔了几秒,那个棕色的小脑袋又从被子里钻出来,警惕地看着她,似乎在评估她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夏把毛巾扔到椅子上,带着一头还在滴水的头发,慢慢靠近了他。
「就这么想要接吻吗?」
「这是当然的吧,因为我喜欢夏姐啊……」
「哼嗯——」
「而且,而且——如果接吻的话,就说明夏姐也开始把我当成是大人对待了吧?」
小鹿一样的眼睛期待地看着她。
夏坐到纲吉身边,朝他招招手。纲吉兴奋地一点一点蹭过来,把自己放进夏的大腿上,嘴唇再次噘成一个准备接吻的形状。
夏好笑地用手指捏了捏他柔软的嘴唇,低声说:「要接吻也可以哦,不过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纲吉迫不及待地等着她提问。
「不可以说谎哦。」
纲吉飞快地答应下来:「不会的。」
「那好吧。」
夏以一个慢到让纲吉着急的速度,一点一点俯下身,慢慢地朝他的嘴唇靠近。纲吉快急死了,想要干脆抬起头迎上去,又怕夏姐不高兴,使劲眨眼睛。
就在快要亲到的时候,夏突然停了下来。
「呐——纲吉,告诉我——」
他们的唇几乎就要碰到,就在夏说话的时候,翘起的唇珠随着嘴型的变化都一点一点地碰上了!只要他们谁稍稍抬抬下巴,就完全挨上了,可她偏偏就在这停下了!
纲吉快疯了,根本就没听到夏在说什么,耳朵里只有一种独属于夏姐的腔调朦朦胧胧地响起,心里被这一点点小甜头和后面迟迟不来的大奖弄得痒极了。这时候,谁知道她说了什么呢?
「纲吉啊。」她微微抬起头颅,连一点小彩头都不愿给他了。
纲吉心里委屈,这时候耳朵里属于夏姐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变得冷冰冰,一声喝问如惊雷一样在纲吉脑子里炸开:
「你跟彭格列到底是什么关系?!」
纲吉浑身都僵住了。
这吻还是没接成。
沢田纲吉瑟瑟发抖地跪在床上,一五一十地把这两年发生了什么都给夏讲清楚了。
夏快要气死了。她费心费力跟彭格列纠缠了那么久,日夜忧虑地头发都掉了不少,结果彭格列十代目就藏在她身边,躺在她的床上,想着怎么从她那骗一个吻呢!
「沢田纲吉,不,彭格列十代目——你厉害啊!」
她毫不犹豫地把沢田纲吉赶出去了,这次就算他露出多惹人怜爱的表情都没用了,夏现在的心硬得就像是一块石头,直接把门当着他的面摔上,锁好。
纲吉穿着一件夏的衣服,过于宽大的衣服松松垮垮地被一条腰带束住才没掉下来。他可怜兮兮地在夏家附近转悠了半天,迫使她把家里每一个窗帘都拉上。之后他又蹲在门口蹲了好半天都没能引来夏打开门。
就在他靠着冰冷的门板,快要放弃的时候,身后传来开锁的声音。
他赶快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黑着脸的夏。夏已经换好了衣服,拎着好几个垃圾袋,看也不看他只朝街口的垃圾桶走去。纲吉默默地在她身后跟到街口扔完垃圾又走回家门口。
他停在没合上的门口,不敢走进去,扒着门框望着客厅里的夏。
夏啧了一声,没好气地说:「滚进来,沢田纲吉。」
纲吉忙走进来。夏正坐在沙发上,仰着头闭着眼,一脸倦怠。
他像是一个被训斥的小学生一样低着头背着手,小声叫了她一声:「夏姐……」
夏睁开眼,疑惑地看着他,怎么都没法相信他真的就是彭格列十代目。那可是彭格列啊,沢田纲吉哪有一点黑手党的样子?他连杀条鱼都能被鱼抽一尾巴呢。
「你真是彭格列十代目?」她又确定了一边。
纲吉点头。
「我不信。」
她不信纲吉也没办法,他没带彭格列戒指,附近也没有任何人为他作证。而且,其实一直到现在,他自己还有点不敢相信呢。他真的是彭格列十代目?
「总之,」夏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教唆一个小孩加入黑手党也太可恶了,你别怕,只要你不想没人能强迫你,好好在这待着,不就是彭格列吗,想要跟我抢人也要掂量掂量。」
夏不相信沢田纲吉是自愿加入黑手党的,他完全跟黑手党格格不入,甚至一听那些可怕的事都会被吓个半死。而且听他自己的话,主要都是那个叫reborn的奇怪家伙强迫他的,要不然现在他还在并盛苦兮兮地读高中呢。
夏唠唠叨叨地安抚他,心里百转千回地想着要怎么把沢田纲吉从黑手党里捞出来。
夏的伟大周密的计划把纲吉听傻了,他怯怯地开口:
「可,可是……我,我必须继承彭格列。」
「没有什么必须。」夏果断且认真地对他说,「只要你不想,没有人可以强迫你。」
纲吉垂下脑袋,攥紧双手。
「不是强迫。」他低声说。
夏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你说什么,沢田纲吉」
「不是强迫……我是自愿的。」
夏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黑手党什么的,我,我的确不想沾上,但是……但是……为了朋友,为了家人,我必须继承彭格列。」
男孩的眼睛里显出坚定的神色,稚嫩的面庞渐渐地和十年后的男人重合在一起。
「又怎么了,蠢纲?」
当reborn没有波澜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的时候,纲吉终于忍不住哭了。
「reborn!我被甩了——呜呜呜——」
reborn有点意外:「莫里蒂居然坚持到现在才甩了你吗,真是不可思议。」
纲吉哭得更伤心了。
「呜呜呜——夏姐说她再也不想见到我了,还朝我摔烟灰缸和酒瓶——呜呜呜——」
「收起你的蠢样子吧。」reborn不耐烦地说,「事情还没进入不可扭转的地步吧。」
纲吉发出一声愚蠢的惊喜声。
「现在按我说的做,蠢纲,去找沢田家光,他那边也应该把事情办妥了。」
「什么事?」纲吉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嘛——去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