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莫经常说一些非常鸡汤的话。什么“付出就会有回报”“船到桥头自然直”“任何困难都有出路”。亚瑟从前只把这些话当成是一句没用的安慰剂,一些屁话。直到现在,他发觉这些话多少还是有有道理的。
任何事都有出路,只是你要换个角度,放弃一些东西。
亚瑟去了一趟阿卡姆,确认了一些事情。
他又杀了几个人,换了一个好心情。
回到空无一人的家,穿上了一身他最好的衣服,红色的西服套装,萨莫总说太张扬,他却觉得搭配此刻刚刚好。染了个头发,化上妆,给手|枪填上子弹。
他感到自己已经不再需要面具,他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名副其实的“小丑”,但他心里知道自己还没完成整个蜕变的过程,他的新生仪式还缺最后一步。
去医院的路上,他路过了不下四五撮带着小丑面具的暴徒。从他们之间穿过过,亚瑟像是走在通往颁奖台的红毯上。
他几乎为自己抱歉,居然浪费了三十多年的人生,才找到自己的意义。
当他来到医院时,不出意料地发现哈莉和萨莫都不在。哈莉要上学,萨莫在刚刚被他用一个电话约出去了。
在今天之前,他从没想过萨莫会这么好操纵。
像是一个在一夜间长大成人的孩子,恍惚间发现幼年雄伟不可战胜的父亲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亚瑟怀着点失望和复杂的心情,却不怎么伤感,毕竟世界才刚在他脚下铺展开来,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潘妮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看到浓妆重彩的亚瑟,潘妮眼睛里的光闪动起来,两条纤细,淡得好像要消失的眉毛颤抖起来,干巴巴的嘴唇里呼出微弱地气息来,在呼吸机里形成一道道白雾,要和亚瑟说什么。
她的声音太微弱了,以至于亚瑟靠得她极近才听清她是再喊自己。
“ha、happy……”
“是的,妈妈。”他低下头,仔仔细细地看着潘妮的脸。
她的眼睛失去了形状,瘦骨嶙峋的双颊更加消瘦,亚瑟想起病历年轻时她的照片都会觉得觉得不可思议,她的脸蛋也曾像萨莫一样漂亮地鼓起。高高耸立的鼻梁外侧,凹陷下去的眼眶中有一双永远担惊受怕的眼睛此刻正充充盈着愧疚的情绪。
“我……很抱歉……我搞错了……”潘妮努力张开嘴,想和亚瑟说清楚。
“我知道了,我不是托马斯韦恩的孩子。”亚瑟打断她的话。
“happy……”
亚瑟已经有点不太想听潘妮说话了,他现在听她说话总觉得非常非常地难以忍受。
“妈,你还记得我身上的伤口都是怎么来的吗?”他包含着恶意问,眼睛里闪着光,期待着潘妮的表情。
潘妮立马惊恐地看着他。
“德文,你的男朋友揍得,你不会把这个忘了吧?”亚瑟充满笑意地问,“eon,我知道你还记得,被他打到失忆的我,又不是你。”
潘妮整个人颤抖起来。
“嘘嘘嘘……”亚瑟仰起脸,一只手摁着她的额头,一只手从裤腰上掏出左|轮来。冰冷的枪管在潘妮的下颚来回移动。
泪水淌下潘妮的脸庞,她痛苦地问亚瑟:“为什么……”哽咽一声,“为什么要这么做happy?”
“为什么?”亚瑟重复一句,像是由衷觉得这句话很好笑一样笑了,“我和萨莫人生中所有的痛楚和不堪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还问我为什么?”
“潘妮,潘妮,潘妮——”亚瑟笑着摇摇头,俯下身子更靠近她一点,“为什么不阻止你男朋友打我和萨莫?为什么不干脆放弃扶养我们?为什么不更仔细一点别被男人骗钱?为什么你到现在还能好好活着呢?”
他声音轻柔,像是在哄不听话的孩子。
一行行泪水,从潘妮困苦的脸上,沿着一条条皱纹,涌流出来。
亚瑟无动于衷,把白色的枕头从潘妮脑袋后面抽出来,压在她的脸上,枪口抵住枕面。
一个声音就在这个时候从门口传来。
“别这么做。”
那是一个十分温柔的声音,正式亚瑟此刻最不想听见的声音。他为萨莫书写了剧本,她不该在此刻出场,她该在最后,乘着月光和星光,登上哥谭熠熠生辉的舞台,成为哥谭真正的英雄。
但此刻,萨莫正扶着门框站亚瑟背后,目光不愿意离开亚瑟的背影。她还穿着昨天的白色风衣,头发凌乱地披散开,微微喘着气,像是从远处一路小跑来的。
一如既往地,死死地拉着他,阻止他堕入深渊。
萨莫悲哀地朝亚瑟摇头,“别这样做,亚瑟。许多事都不是潘妮的错,她的脑子不清醒。倒是我,许多事一直瞒着你。”
“到现在你还在为她辩解?”
“不是辩解。”萨莫冷静地说,“我在求你,亚瑟。我祈求你,别这样做,潘妮是你的妈妈,杀死她和杀掉三个跟你没关系的人是完全两个感受,你不会喜欢它的。”
“她不是。”亚瑟冷声道,“再说你又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我杀过人。”萨莫向亚瑟承认。
亚瑟惊了一下。
萨莫趁机想靠近他,亚瑟立马朝她扬枪,萨莫只能后退。
“这不可能。”亚瑟皱着眉头否认,把这当成是萨莫想要靠近他的诡计。
“这是真的,我只是做得比你隐蔽——问潘妮,她看见过。”
亚瑟半信半疑地移开枕头,潘妮满是泪水的脸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她已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眼中的光已经完全消失了。
一看到亚瑟,她的泪水再次涌出来,一句一句地地道歉。
“我很抱歉……我很抱歉……”
萨莫靠近潘妮的身边,这次亚瑟没有阻止。
“嗨,潘妮。”萨莫弯下身子,露出一个笑脸,想要安抚受惊的潘妮。
“萨莫……”潘妮的目光移到萨莫脸上,轻声痴痴地说,“我很抱歉——”
“我原谅你了。”萨莫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拭去她的泪水,轻抚她的脸庞,努力让潘妮平静下来。
亚瑟握着枪向后退了两步,冷眼看着潘妮在萨莫的安慰下安稳了很多。
萨莫抬起头,望着亚瑟。
“我们需要谈谈。”她说。
亚瑟将枪塞回裤腰后面,算是同意了。
萨莫将亚瑟拉到附近的一间空病房里,一进去就反锁住了门。
亚瑟抱着手臂,黑着脸靠在墙上,看着窗户外的云,不愿意看萨莫。他今天的计划被萨莫完全打断了,现在正烦得不知道要这样才好。
萨莫觑了他一眼,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你染了头发。”
“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