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的碗空了一半,斯凯亚的面才上。夏一碗面还没吃完,再抬眼一瞧,那边的碗已经干干净净,斯凯亚正托着腮看她。睫毛围着黑色的眼睛,彩色的光映在瞳孔像映在肥皂泡上。
这是什么速度。
夏思考男人是怎么在一瞬间把面带汤全部吃干净的,直直地盯着空碗的眼睛发直,斯凯亚故意把她目光的含义扭曲。
“想在吃点什么吗?”他掏出钱包,钱包的外衣被修长的手指轻巧拨开,里面的钞票在朝她招手。既然他愿意做冤大头,夏也不跟他客气。
她用斯凯亚给她的钱付了面钱,还让他请了一堆小吃,廉价的香料在口腔中炸开,在酱料的掩护下,食材本身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他们从街头逛到街尾,天上的星光、地上的霓虹、身边的闪光灯,一切都闪着光。
照片上的夏一直在吃东西。斯凯亚自然而然地提起汤之国的温泉蛋、花之国的花蜜、雷之国的水果、水之国的海鲜、风之国的板烧。那些美食光凭借斯凯亚的讲述就飘出奇香,流出肉汁、滋滋作响,越听,她手里的烤肠越没味,肚子底下越空。
“怎么,你都吃过?”
“那倒没有,只是听说过。”
“那你说的好像亲口吃过一样。”
“电视做了很多节目嘛。”
“怎么没听到火之国有什么吃的?”
“也有的。挨着波之国的海岸有一种特有的鱼……”
他微微抬头,看样子还要唠唠叨叨地讲下去,夏把最后半截烤肠塞到他的嘴里,堵着诱人的海鱼。
她跑走,边跑边说:“还有旗木卡卡西的粥——”
于是旗木卡卡西熬上一锅粥,在后半夜收获一个馋嘴的夏。
她端着碗,腮帮鼓起两个圆润的鼓包,眼睛从碗后偷偷望向旗木卡卡西。男人坐在她对面,托着腮,含笑看着她吃饭。夏被烫了一下,移开目光。
后来,夏经常能在各种地方遇到斯凯亚,通常会以一张照片作为开场,夏看在他手里胖钱包的份上便没拒绝。
小吃店里、书店里、街头巷尾。他和夏一起听着木叶居民的闲聊,像是两个别有用心的间谍。
今天谁挣钱了,明天谁要有大新闻,昨天东边有人要离婚,忍者们又在干什么,村子里来了外人,火影办公室传出来的小道消息,一直住在旅店第二层的游客失踪了——嘘,可不说不可说。
斯凯亚的嘴张张合合,总是在说,说外面的世界,汤之国的温泉和温和的国人,花之国的花圃、在国境外变异的花,十年前茶之国的茶叶与现在茶之国的茶叶有什么区别……他侃侃而谈,说起那些有趣的事姿态自然、笃定,但每当她问他是自己经历过吗,他又否定。
“是在电视上看见的,我也很想去看看呢。”
夏从不追问到底是哪个频道、哪个节目,为什么她就没见到过。
木叶外和木叶里像是两个世界。夏在木叶与卡卡西分享从斯凯亚买的肉干时想起还觉得恍如隔世,几天前她还在木叶外的树林里挨饿呢。
肉干干柴生硬的口感和树皮一模一样。顺着纹理私下,后槽牙使劲嚼,滋味被榨出来,腮帮子咬得酸痛。
“你吃过树皮吗?”
卡卡西一听这个问题,眯起眼,口腔的记忆被唤醒,没了胃口,但还是继续嚼。
“吃过。”他咬着牛肉干说,脸上是怀念的神色,“在战场上,三战,我和队友被敌人围困,兵粮丸都吃完了,只能找别的吃。”
夏想起来她眼前的男人是个参加过第三次忍界大战和第四次忍界大战的老忍者,而在木叶,也不乏一些老人同时参加过四次忍界大战。
毕竟一战到四战间隔了也不过七十年而已。
啊,课本上所写的初代目火影千手柱间建立村子的初衷是什么来着。
“保护家人和朋友,让孩子们够活到可以喝酒的年纪。”
这句话紧跟着就是四次忍界大战的介绍呢,我真的太坏了。
夏挂上讥讽的笑容。
卡卡西摸了摸她的头发。
“不要再有战争了。”他说,声音在空中飘荡,一圈圈环绕着夏,带着她往下坠。
负罪感压在眼皮上,压下目光,浓密的黑色睫毛挡住眼睛。
“怎么,你觉得不会再有战争了吗?”她问,语气里带着挑衅的意味,像是专门为了让他不开心而说得这话一样。
“一切在往好的地方发展嘛。”
“为什么会有战争呢?”
“因为有矛盾。”
“矛盾解决了吗?”
“……”
“矛盾又是什么呢?”
“打了四次战了,四次的理由都是什么,是因为同样的问题吗?问题解决了吗?”
“……”
在她的连环追问下,卡卡西哑口无言。在沉默中夏吃下最后一口饭菜,结束了今夜的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