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薛景晏眸中微显冷意,嗤笑道:“谷门主点点心思都在算计人之上,这样的人怎么也好意思提‘情意’二字?”
谷温瑜被这般冷嘲热讽似乎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低下头苦笑道:“薛门主此言......”
他斟酌半晌,似乎也没有想出什么合适的措辞辩解,只能无奈的笑着说:“我知道这段时日以来,两位门主对我心生不满,再次向二位致以歉意,还望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我计较。”
“行了,你这些话听得太多,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若是旁人听了这一番恳切的言辞,只怕真要觉得此人心性善良,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无可奈何之举,只可惜这半年以来,薛景晏看够了他这副楚楚可怜做戏的模样,心底竟是半分的涟漪也激不起来。
谷温瑜神色无常,反倒是韩林,虽说他自从来了一直都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可现在明显是动了真怒,一双眼睛瞪得似乎要掉出来,嘴巴抿得紧紧的,脸色黑得锅底一般。
“此处说话不便,先找个地方。”宋寒川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峙。
谷温瑜道:“留鱼客栈眼线太多,去我那里吧。”
暮阳狐疑的目光立刻投了过来,他道:“各位不必对我抱有如此大的戒心,说句不客气的,国主尚被囚禁,我就算要对付你们,也不会挑这个时候动手。”
“走吧。”宋寒川跟着他,明显是默认的意思。
谷温瑜的米店不算大,可能因为只是个落脚之处,越是不起眼越好,他们进去的时候店里没人,连白日的掌柜和小厮都不知去向。
他看到宋寒川四处扫视的目光,解释道:“我晚上会住在这里,便让他们都回家去歇着了。”
“这边请。”谷温瑜领着他们往楼上走去。
楼上四面都是墙,除了门,连个窗户都没留,薛景晏刚一进来便觉得这地方压抑得慌,好像呼吸都有些困难,沈霄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暮阳是个心直口快的,进来直言道:“这屋里怎么黑漆漆的?”
“隔墙有耳。”谷温瑜熟稔的摸出蜡烛,一连点着了好几个,屋里这才有了光亮,不至于让人
觉得那么窒息。
沈霄喃喃道:“现在也有墙啊。”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整个屋子陷入了沉寂,足足半刻钟之后暮阳才毫不客气的大笑出声,用力的拍了拍沈霄的肩膀,一脸赞同道:“小子,你总算说了句有用的。”
“怎么了?”沈霄一脸懵,他不舒服的把暮阳的手臂拍落道:“你别拍打我。”
韩林似乎要开口,却被谷温瑜一把拉住,他低声喝道:“冷静!”
“每面墙都刻意加厚,没人能听得到我们的谈话。”谷温瑜跟他们解释道:“总比开窗要好上许多。”
“韩林,去泡点茶上来。”谷温瑜道。
能跟着谷温瑜这么久的人自然也不会蠢,闻言便知道他是要支开自己,接下来的话他不能听,便自觉地颔首打开门出去了。
薛景晏和宋寒川也都对自己的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一齐离开了。
“人都走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宋寒川坐下来,倒也没跟他客气。
谷温瑜颔首道:“不知二位大概多长时间能把国主救出来?”
“尚且不知。”宋寒川实话实说,这眼下的事情尚捋不清楚,更不知道自己的人能不能安然无虞的进入大夏境内,妄谈救人之事着实有些操之过急。
“可此事一直拖下去总也不是个办法。”谷温瑜尽量将话说的委婉一些。
宋寒川抬眸瞧着他说道:“夏国眼线众多,我们的人要进来需要冒很大的风险,谷门主若是有办法让他们避开所有的耳目到达这里,那营救的事情自然可以尽快。”
“我......”谷温瑜对于自己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再清楚不过,若自己真能做得到,也不至于耗费这么长的时间引他们过来了。
“谷门主,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薛景晏歪着脑袋看他:“怎么说他也是一国之君,既然要救,万万不能有半分损失,在事情没有周全的计划之前贸然行动,万一出了事,你我该当如何?”
谷温瑜被这几句话怼得无话可说,便只能沉默了半晌,然后才问道:“那依二位之言,此事现在应当如何?”
“先等我想到办法让人进来再说。”宋寒川接过话音说道:“否则仅凭我们几人之力,靠近暮云府都很困难,更别提要
把一个活生生的人从那么多守卫的眼皮子底下带出来了。”
谷温瑜也知道是自己有些太过心急了,就算他们再神通广大,也不过是个有血有肉的凡人,哪能说做什么就立刻做到,除非神仙。
“谷门主,我需要你的人。”宋寒川看着微微发愣的他。
谷温瑜先是一愣,而后才问道:“什么?”
“......你就让他们先去做。”
他颔首应下。
从谷温瑜的米店出来,薛景晏捂着胸口长长出了口气,整个人的脸色都带着虚脱的苍白,嘴唇白的仿佛失了血色,眼窝深深的陷了下去,看上去好像做了极其疲累的事情。
“怎么了?”宋寒川侧眸看他,眉间拧成‘川’字,手掌搭在他臂弯间问道:“看上去脸色这么差。”
薛景晏反手握住他的手,宋寒川能明显的感觉到他掌心出了一层粘湿的汗,他在害怕。
宋寒川的脑中一瞬间浮现了许多血腥而残忍的画面,他骤然道:“景晏,你现在还是不能在密闭的屋子里待是不是?”
“不是。”薛景晏脱开他的手,脸色略微好了些,可眼神却不敢直视宋寒川,他嘴硬说:“你别多想了,没有的事。”
宋寒川却步步紧逼,由不得他有半分的躲闪:“你看着我。”
薛景晏半晌才缓缓的把目光投了过来,他略微有些心虚道:“你看,真的没事。”
“你告诉我,真的没事吗?”宋寒川依旧担心的看着他。
他搂着宋寒川,轻轻蹭了蹭他的脖颈道:“真的没事,放心。”
宋寒川便也没有多问,只是回环住他的腰,轻轻叹了声气。
薛景晏的过去非一言可言明,但当初自己是怎么把他带出来的,宋寒川再清楚不过,这些年薛景晏一直像个正常人一般,从不曾露出半分当初那些事造成的怯弱,也就现在才能偶尔感觉到,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无坚不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