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五年来,李绒和钟二叔合开的染坊相比最初有了扩大,染色匠都增加到了十个,生意一直很兴隆。
每月盈利从最初的近五十两银子,螺旋式缓缓增加,到如今盈利翻倍,基本能保持在一百两银子上下。
李绒赚来了钱就存着,大笔小笔的投资和消费都很少。
所以如果只看存款的话,李绒的存款比杨绦的要多得多。
尤其是杨绦刚买了房,手上的现银都不够一百两,而李绒手上的存款已经超过二千两银子了
杨绦离开之后,李绒盘算了一下。
就算是在杭州城最热闹繁华之处清河坊,二千两银子也能买下一间像袁宁家那样的,后面带小院的商铺,再加一间只有铺面的商铺
她现在手上有二千三百多两银子,拿二千两银子购置商铺,还剩下三百多两银子用于出嫁和应急。
就这样决定了过两天就去找陆遥,让他给我找两间合适的商铺李绒心下已定。
李绒这边刚决定要买商铺当嫁妆,另一边李家大嫂李王氏、李家二嫂李申氏,第二天上午就不约而同地,找上了李绒谈心。
大嫂李王氏“要大嫂说啊,这银子捏在手里才是实实在在的,那些商铺啊、田产啊,放在那里只能看、不能吃的。
若是急着用钱,都只能干着急你一个女子,要那些房屋田产有什么用还不如捏着钱来得灵活又实在。”
一向在暗地里拱火,从不自己出头得罪人的二嫂李申氏,这次竟也跟着过来了,并且附和道
“大嫂说的是,房屋田产是大件儿,真急着用钱的时候,一时间也倒腾不开,真不如银票捏在手里来得灵活。”
李绒看了一眼一旁的李络。
看得李络先是心虚地转开脸,可过了一会儿,又一副我没有做错的样子,理直气壮地噘嘴看了回来
李绒懒得去理会李络的心思。
真要说,无非就是心虚过后,又给自己找了理由,想了一些冠冕堂皇的狡辩之词。
她没兴趣知道,李络在心里为自己的搬弄是非、嘴巴不牢,想了些什么借口。
李绒现在发现,当她自己硬气起来,有了银子做底气之后,上辈子她为之伤心的所谓亲情,以及亲人的凉薄言行,就再也伤不到她了。
“你们觉得房屋田产不灵活,可我觉得它们让人很安心。再者,我自己挣回来的银子,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我想买房屋田产就买。”
李绒清楚大嫂二嫂,甚至是李络的心思。
如果她不把银子都用光,那她们就能寻机来借几两应应急,李络以后出嫁时若嫁妆寒碜的话,也能来找她借些银子置办嫁妆。
就像现在,大嫂和二嫂打着养她那两个侄子侄女费钱的名头,不就各自借了她二三十两银子了嘛。
如果她把银子全都拿去买了房屋田产,手上没有银子了,她们不就无处借钱了
“绒囡儿,你这话说的怎么这么冲呢大嫂我可就不爱听了啊。我们好心劝你,你怎么还像是觉得我们要害你,要占你便宜一样”
大嫂李王氏倒打一耙的功力,真是不浅。
二嫂李申氏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大嫂说的是啊。你要知道,杨绦的两个哥哥可都是在京城当官的人。
你就算有房契地契在手,他们不也是想强占就强占了的我们这种匠户贱民,和他们去理论,不就是鸡蛋碰石头吗”
“呵。”李绒笑中带嘲,“若是杨绦存心要强占我的嫁妆,那我捏着银票在手里,不是更容易抢去吗
甚至都不必劳动他两个兄弟去官官勾结,直接就能抢去了。”
“所以说啊你不带嫁妆去不就放心了嘛这女子啊就不能带太多嫁妆都是便宜了婆家的”
李王氏嘴快,一时不慎就露出了真面目竟是存着侵吞姑子嫁妆的心思。
李绒讥嘲地一笑“说出心里话了吧说什么为我着想,不过是盯着我的银子呢。”
大嫂李王氏翻车,二嫂李申氏赶紧描补“绒囡儿你这话说的就太难听了”
不耐烦再听李申氏的狡辩,李绒直接问“这么说,大嫂二嫂是分文不要我的嫁妆银子了”
“”二嫂李申氏一时被堵住了,顿了顿又顾左右而言他
“我们是你娘家亲嫂子,哪里会害你呢这姑娘出嫁了啊,还是得靠娘家兄弟撑腰才行,不然要受欺负的”
李绒懒得和她们说些车轱辘话,直接说到“我八岁之前,是爹娘生我养我,八岁之后,是我在照顾包括两个哥哥在内的一家子衣食琐事。所以我不欠两个哥哥一分一毫”
“我自己挣的嫁妆银子,凭什么留在娘家给你们我晓得你们要说是留给爹的,可爹的东西以后不就成了你们的了
再者说了,爹都没说要我的嫁妆银子,你们两个嫁进来的嫂子倒是有脸”
“对我有生养之恩的,是我死去的娘和健在的爹,不是兄弟姐妹我李绒敢说这话我不亏欠兄弟姐妹一分一毫”
这话李绒上辈子就埋在心里了,如今终于能说出口了。
“所以,别打着什么兄弟姐妹亲情的旗号,来扒着我吸血
如果你们愿意好好处,那就还是兄弟姐妹一家人,如果你们不愿,那我也不稀罕什么给我撑腰的娘家兄弟”
“而且,不是说杨绦的两个哥哥势大吗我们家这种匠户贱民,一旦我嫁过去了,还能指望给我撑什么腰呢”
“”
“”
“”
李绒一番话,说得现场三人哑口无言
过了片刻,大嫂李王氏才磕磕巴巴道“你、你,你果真是伶牙俐齿你这是嫁了户好人家,就看不上两家兄弟和侄子了啊”
“难道你们娘家,就是这样教养女儿的――盯着婆家姑子的嫁妆也好意思这样的娘家,那我宁愿不要。”
李绒跟着杨绦学得多了,也是真学到了他的伶牙俐齿。
李绒可懒得去和她们辩出个谁对谁错,总之气着人了就行。
气过两个嫂子之后,李绒就把矛头对准李络
“你一个云英未嫁的闺女,先是在我们讨论成亲事宜的时候不知道避嫌,再是转头又将那样私密的话说给旁人。你嘴上是没把门的吗”
“有那说闲话的时间,多织点布、多攒点嫁妆不好吗这样可比现在没脸没皮的,看着姐姐手里的嫁妆,要来的清清白白”
李络被这么说,她也感到羞耻,但她不是知耻而后勇,她是恼羞成怒,而且她还有一番她的歪理
“我们是亲姐妹,凭什么你有那么多的嫁妆,而我就什么都没有”
“我那么多的嫁妆,都是我自己挣的。你自己又懒又蠢、又娇气,挣不到嫁妆怪我咯”李绒轻松回怼。
李络神情不忿“你根本就不是靠你自己,你是靠着杨二哥,才挣到那么多银钱的”
李绒一点都没被刺激到,反而心平气和继续怼
“杨绦是我未婚夫,他愿意让我依靠,愿意带着我赚钱,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自己没人带着你,你怪我咯”
“姐姐你你”李络一时说不出其他话来了。
“我怎样难道我说错了吗”
李绒其实知道,李络恐怕是对杨绦有些隐秘心思的。
杨绦身长玉立,昳丽俊美,身材和容貌可说当世少见,不然他能得一个绦公子的称号
光是凭美色,他就能吸引得外面那些不论年老妇女、还是年少小姑娘,纷纷到袁氏布店去买布。
何况杨绦不仅长得好,性情也果敢有担当。要是他愿意,他还能放下身段去哄人、宠人,不仅会挣钱,也舍得给某个女子给她李绒花钱。
这样的杨绦,李络有点心思也正常。
李绒并不担心杨绦被勾走。因为杨绦也看出了李络的小女子心思,然后他就对李络更加态度恶劣了,绝不留给李络任何可供遐想的余地。
不过,李绒虽不担心,但心里还是觉着膈应。怼李络几句,也算是出口气。
李络如今已经十九岁,脸上还是没褪去那彰显可爱的婴儿肥。只不过曾经李络眼中,那真正的天真无邪,已经被岁月给磨灭了。
又或许是受戏文影响,明明是天真无邪、纯真可爱的相貌,却愣是添上了伤春悲秋的闺怨之气。
浑身气质,扭扭捏捏、不伦不类。
李络泪盈于睫,做西子捧心状
“姐姐,我们能是亲姐妹啊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实在太伤人心了
亲姐妹的话,互相扶持不是应该的吗我没用,挣不到银钱备办嫁妆,你做姐姐的,不应该支持一些吗”
李绒“”这是何等想当然的话啊
李绒可不会怜香惜玉,“你也只道我们只是姐妹,而不是母女啊就算是母女,把你养大成人也就够了,再没有继续任你索取的道理。
你自己没用,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白白送你银子再说你都还没许下人家呢,这么早就在担心嫁妆了”
“”李络顿住片刻,无话可说。
过了会儿,李络转而呜呜地哭起来“呜呜呜妹妹命苦,遇不到杨二哥这样的男子”
“别句句话都把杨绦挂在嘴上,那是你未来姐夫,知羞不知羞啊”
“呜呜呜”
“算了,你就哭吧。毕竟你除了哭,也没其他拿手的本事了。”
李绒已经下定决心,李家大嫂二嫂和李络就拦不住她,最后还被怼了一顿,悻悻地回去了。
李绒第二日就找了掮客陆遥,让他在清河坊或者其他合适的地段,找一家后带院子的商铺,以及一家纯铺面的商铺。
曾经年轻的掮客陆遥,这六七年之间也有许多成长。
相比最初,如今陆遥手上的人脉广了不止一两倍。也一直和杨绦合作愉快,私交上都亲如兄弟了。
而陆遥和杨绦的第一次合作,还是李仙工介绍的,现在李绒找他牵线买两间商铺,又是数额达到两千两银子的大买卖,陆遥当然满口应承下来了。
陆遥知道杨绦和李绒大约会在冬月中旬成亲,这商铺大约又是李绒的嫁妆,所以得在大喜之前交易完毕。
于是就投入大半精力,去为李绒办这桩事情。
之后花了一个月时间,终于在清河坊找到一间带小院的商铺,但是卖主要价太贵,最终没有谈成。
又半个月之后,又从他的一个人脉那里,得知清河坊有一个卖杂货的生意失败,不得不卖掉商铺还债。
杂货铺老板急着套现还债,拖一日就会多出好些利息,是诚心卖铺子,所以要价相对还算公道。
陆遥从中帮着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终于达成了买卖交易。
前面临街的商铺,和袁宁在清河坊的袁氏布店总店的面积差不多大。
但铺子后面的院子,就比袁宁的要更加狭长换言之也就更大些,相当于一座狭长的二进院。一家三口、再加上一两个做活的下人,也尽够住了。
李绒去看过两次,非常满意。
最后以一千二百两银子的价格成交了。
李绒把房契拿到手之后,出乎她意料的是,竟比拿着一千二百两的银票,感到还要更加的安心踏实。
这就是独属于我的安身之处了吗不管以后如何,我都有一个落脚之处在这里
万一杨绦以后变心了、靠不住了,也不再带着她做生意赚钱,进一步讲、就算她自己也做不下去生意了。
她也不必回娘家,去看两个嫂子的脸色,也不会流落街头、无处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