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燃尽,天光开亮,一夜过去。
李绒缓缓睁眼,神魂已经醒来,却浑身倦怠不愿动弹。
抬眼看去,杨绦已经穿好衣裳,正在梳起一把马尾,终于梳好后用发带紧紧扎住。
似有所感,一把头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轨迹,转过头来看向她“绒姐,你醒了”
端的是浑身神清气爽
李绒偷看被抓了个现行,又听着他唤她绒姐,就想起昨夜他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唤她时的情景嗖地一下,就缩进了被子里就像洞口处刚冒出一个兔头的兔子,受到惊吓立即缩了回去。
“嗯。”这一声嗯透过被子传出来,听着瓮声瓮气、酥哑得很。
“噗嗤”杨绦闷笑一声,又赶忙止住,怕李绒听见了。这青天白日地,可不能再逗她,否则她怕是会羞得出不去门了。
“咳咳,绒姐,我刚才已经出去生了火、烧了水,你很快就能有热水洗漱了。”得给她留出空间整理才行。
“你也不必忙,今早只有爹和舅舅在,他们都是大大咧咧的性格,不在乎那些繁琐虚礼。”
李绒虽然没有亲娘教导,但她两世为人听也听过不少了,比如新妇第一天得早起做早饭,给婆家一个好印象,以后日子才会好过。
少有丈夫早起,去给妻子烧热水洗漱的。
也顾不得害羞了,“你别去我这就起来,我去生火烧水”
但李绒猛地坐起时,不由嘶地痛呼一声,全身一僵
穿戴整齐的杨绦走到床边,倾身揽抱了她一下,语带笑意“我心中有数的”
李绒咬牙“你还真是有数”
杨绦放开李绒,不敢再招惹,然后一脸正经地道
“老爷子他们如今在京城,正享受着大孙媳大儿媳的侍候呢,眼下就我爹在跟前,他很好说话的,你不必去在乎那些新妇第一天的规矩,晚起一时半刻也无所谓。”
李绒懂的,杨绦在向她表明心迹时,就说了不会让她面临难缠的婆媳关系。“那还有早饭”
“早饭也不必你操心。之前我在估计的酒宴桌数之外,为防万一又让大厨多备了五桌的份儿。如今还剩下两桌的饭菜,是动都没动过的。等我把热水烧好了,就顺便把饭菜放锅里蒸着热一热,早饭也就好了。”
杨绦又伸手拍一拍李绒头顶,“你慢慢来,我先出去了。”说完就出了卧室。
李绒看他真的出去了,这才缓缓又躺回床上
虽然她上辈子傲气,宁愿受罪也没于人,但在那桩事上终究受了不少污言秽语,心中确实已笼罩上了阴霾。
她在昨夜之前,其实还在担心不知道婚后要如何与杨绦同床共枕。
不过真当一切发生的时候,她都没能来得及去回想那些阴霾,便云里雾里地被带着走了
现在一回想起昨夜种种,就不由自主地脸上发烫。不想了不想了
李绒在杨绦出去之后,再次用被子蒙住了自己
但被子之下,有一股还未散尽的、令人脸红心跳的气味。
“”李绒被子一掀,一手捂眼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咳咳一声,镇定地在心里自言自语
起床了起床了,还要收拾屋子、洒扫庭院,要做的事情多的是,哪里能继续赖床
“热水来了,我已经洗漱过,绒姐你也来洗漱一番吧。那我就先出去了。”
杨绦提来洗漱的热水,立即就识趣地退了出去。
李绒起身下床,趿拉着鞋子、穿着昨夜的那身大红里衣,打开衣柜,从里面选了一身粉红里衣,然后去屏风后面洗漱去了。
期间,她眼神坚定不移没去看身上的某些痕迹。
从屏风后出来时,李绒已经换了一身里衣,然后又去衣柜里找了一身全新的粉红中衣穿上。再穿上鸭黄棉夹袄,最后穿上一件天青色厚比甲,就穿好了衣裳。
李绒坐到梳妆台前,梳了已婚妇人发髻,画了眉黛,在最后起身时顿了顿。然后找出杨绦当初送她的那支金簪,簪在发髻上。
穿戴整齐,李绒看了看凌乱不已的婚床,以及上面皱皱巴巴的床褥从衣柜里去翻出一条全新的褥子,换上、铺平,又把被子叠好堆放在床内侧。
收拾好床铺,李绒又把屋内地上散落的花生莲子等,还有窗前案几上的红烛和喜饼等,都捡起来、收拾规整。好一会儿后,才总算是把新房卧室收拾好了。
李绒出去时,杨绦已经把饭菜蒸在锅里热着了,这会儿正在继续收拾昨晚的残局。
摆酒席的二十多张桌椅板凳,其实是借的那些工匠家的,昨晚他们最后一轮吃完酒席之后,顺便就带回去了。但院子里的鞭炮纸屑、烟花筒和掉落在地的饭菜残渣,还得清扫干净。
杨绦已经把垃圾扫到一处,打算用簸箕扫起来,“出来了其实还早呢。”
“你怎么在打扫庭院放在那里我来打扫啊。”李绒看见杨绦竟然在做妇女才做的洒扫琐事,很是吃惊。
“没事,谁规定家务琐事男人就做不得了谁有空闲和精力,谁就做呗。哪有那么多讲究”
以前李桃花在时,家务琐事轮不着他来做,如今他和李绒成了夫妻、一起生活,她忙不过来时,他做一做也是应当的。
李绒觉得,她以前还是不太了解杨绦。谁家的男人,会去帮着女人做洒扫的家务事但是看这人,坐着扫地的事竟丝毫不觉着别扭。
杨绦把垃圾装在一个专门的大竹篓子里,又把扫帚和簸箕归放回去,一边和李绒说话“早上的饭菜已经热在锅里了,爹和舅舅他们也已经起来,正在洗漱,想来马上就能吃饭了。”
“嗯好,那我去端菜上桌”李绒赶紧往厨房走去。厨房是在西厢房的厢耳房位置,李绒早已晓得位置,直奔着就去了。
“难道不是先敬茶再摆早饭”杨绦有些想笑。
走到半路的李绒“啊,我记错了。不过我不得去厨房用茶壶装水,然后泡茶嘛。”
“哦哦,那看来是我紧张糊涂了。”杨绦逗趣道。
“”李绒装作没听见,脚下快步走了。
果然没多久,杨温就穿戴整齐坐到了大厅上座,李家舅舅也坐在客座首位,然后杨绦带着李绒进来。
李绒上前跪下,向杨温奉上茶“爹,您喝茶。”
如果是老爷子或者李桃花,多半还要让李绒跪着、晾一晾她,训她几句话,不过杨温就不会了。
杨温干脆利落地接过茶,喝了一口,然后递出杨绦给他准备好的三个红纸包